“你們排練得很開心啊。”
當雨水順著我的發梢滴落在地麵上時,我才意識到自己說了多麼過分的話。
燈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立希攥緊的拳頭,素世欲言又止的表情——所有人都像被按了暫停鍵,連窗外的雨都凝固在半空中。
我到底在乾什麼啊...明明看到睦坐在我的位置上時,第一反應是鬆了口氣。
那個永遠讀不懂氣氛的我的青梅、我的半身,睦,替我完成了缺席的職責。
可是...
為什麼我脫口而出的卻是這麼傷人的話?
明明...不是這樣的。
我其實想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我其實想說——“謝謝你們還在等我。”
我甚至想說——“睦,彈得很好。”
我的耳朵邊隻剩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像是某種瀕死的警告。
不行...再這樣下去,我會徹底毀掉一切的。
所以...
我要開始...演戲了......
我冷笑一聲,大步走向睦,輕輕抓住她的手腕。
“連我的部分都有人頂替了。”
她的皮膚很涼,似乎是我手上雨水的溫度已經滲進她的身體裡。
她沒反抗,隻是抬起那雙淡金色的眼睛看著我,平靜得幾乎殘忍。
為什麼...不反駁我?
為什麼...不罵我?
睦...對不起......
我鬆開她的手,像是被燙傷了一樣。
“你們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取代我嗎?”
我故意讓聲音帶上尖銳的嘲諷,像是要把所有的不甘和委屈都變成武器,狠狠地刺向他們。
我知道,一旦軟弱,一旦停下,我就會崩潰。
多可笑啊,明明是我先缺席的,現在卻像個受害者一樣指責他們。
但如果不這樣說的話...如果不這樣說的話,我就要哭出來了。
我抓起鍵盤上的樂譜架砸向牆壁,發出巨響。
我是不是太用力了?
不,這樣正好。
再凶狠些吧,讓他們徹底討厭我就好。
就像撕掉結痂的傷口,雖然痛得要命,但總好過在皮下慢慢化膿。
立希終於忍不住了,她護到燈的麵前。
“你又知道什麼?”
她的聲音裡帶著憤怒,但更多的是...受傷。
對了,就是這樣,再生氣一點,再恨我一點......
這樣...等我離開的時候,你們就不會難過了......
對不起...立希。
素世?為什麼要這時候過來......
我...有點控製不好自己了.......
對不起...素世。
對不起...睦。
我又在依賴你了。
我知道的,你一直都站在我身邊......
燈的筆記本掉在了地上,我看到了上麵的反複劃掉的歌詞和每頁都畫著的星星。
那些星星...她說過每顆星星都代表我們一個人。這個笨蛋...
對不起...燈。
但我不能心軟。
再堅持一下...再狠心一點...
我深吸一口氣,雨水的氣味灌進肺裡,冰冷得像是某種懲罰。
“我退出樂隊。”
這句話終於說出口時,我聽見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不是樂譜架,是更重要的、再也拚不回去的東西。
這樣就好...
反正...我早就......
不配再站在你們身邊了。
我環視著他們每一個人——燈咬著嘴唇,眼淚無聲地往下掉;素世捂著自己的腰,眼神極其的無助;立希仍然攥著我的衣領,眼神卻滿是震撼;睦依舊沉默著,可她的眼神...
她的眼神像是已經看穿了我拙劣的表演。
而林...
他坐在角落裡,麵無表情地看著我,那雙眼睛裡沒有憤怒,沒有失望,隻有一種近乎冷漠的......
了然?
他知道......?
他看出來我在演戲了......?
一瞬間,我的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白林的眼神刺得我渾身發冷,他緩緩站起身。
“夠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讓排練室裡的空氣瞬間凝固。
我的指尖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雨水從發梢滴落在手背上,分不清是雨還是汗。
他看出來...他全都看出來了...
他的冷笑聲刺進我的耳膜。
“豐川祥子。”他念我名字的樣子像是在念一個陌生人的名字:“這就是你的答案?”
白林的眼神像手術刀一樣剖開我精心構築的偽裝。
他每說一個字,我的指甲就更深地掐進掌心——那些參差不齊的傷口又開始滲血了,可這種疼痛根本比不上心臟被撕碎的萬分之一。
該死...他知道...他居然看穿了......
最該死的是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