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林開始不動聲色地觀察這個家。
隱約能在和室紙門上看見宗男弓著背的剪影。
白林注意到桌子上擺著本翻舊的《教育心理學》,書頁間夾著幾張照片,其中一張露出仁菜初中畢業典禮的裙角。
這個細節讓他緊繃的肩膀稍稍放鬆,至少證明這位父親並非全然冷漠。
這個父親或許反對的不是音樂本身,而是害怕女兒重蹈那些被現實碾碎的追夢者覆轍。
第一步該是消除“不良影響”的誤解。
他摸出手機調出樂隊演出視頻,他還記得日菜說過,在拒絕道歉那天仁菜在廣播室放過《空之箱》,如果這位父親真的想要了解自己的女兒,那麼肯定聽過這首歌。
第二步要直麵教育家的心結。
白林瞥見牆上掛著的“優秀教師”獎狀,明白了宗男憤怒的根源:
一個畢生信奉教育改變命運的人,怎能接受女兒放棄正統升學道路?
當涼音的身影消失在玄關,白林做了個深呼吸。
這不是舞台下的隨性聊天,而是關乎到仁菜未來的關鍵談判,他需要收起平日裡的溫和。
白林站在和室門前,手指懸在紙拉門前微微發顫。
門縫裡飄出的煙味濃得嗆人。
他的指節輕輕叩在門框上。
“滾。”
白林沒動,盯著門紙上父親佝僂的剪影:
“井芹先生,能借個火嗎?”
和室安靜下來。
拉門被拉開半尺,宗男捏著打火機的手青筋暴起。
“你小子...”
他抬眼撞上白林平靜的目光,後半句咒罵卡在了喉嚨裡。
白林接過打火機,從口袋裡摸出皺巴巴的煙盒。
「隻剩兩根了啊...父親......」
火苗竄起時,他故意讓煙頭在唇間停留三秒才點燃,被嗆得悶咳兩聲。
“不會抽就彆裝。”宗男奪回打火機,卻往旁邊挪了半寸。
白林順勢跪坐在門框交界處,既不算闖入也不算離開。
“我想和您談談。”
“談什麼?談怎麼帶著我女兒不務正業?”宗男冷笑,卻側身讓開半步:
“進來。”
白林輕輕拉開和室的門。
他跪坐在宗男對麵,目光掃過桌上煙灰缸裡堆積如山的煙蒂。
“井芹先生。”白林將手機屏幕轉向宗男:“這是我們的演出視頻。”
畫麵裡,仁菜站在舞台上,燈光打在她倔強的側臉上。
前奏響起時,宗男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空之箱》...”他低聲喃喃:“那天廣播室放的...”
白林捕捉到這個細節,輕聲說:“仁菜說,這首歌就是她。”
宗男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胡鬨!音樂能當飯吃嗎?!”
“或許不一定能。”白林直視著他:
“但能讓她活下去。”
窗外傳來仁菜隱約的抽泣聲。
白林看見他望向聲源的方向,喉結滾動了一下。
“您教過的學生裡。”白林慢慢轉著手機:
“有沒有那種...明明很聰明,卻因為家庭壓力放棄夢想的?”
宗男的表情凝固了。
白林從煙盒裡抽出最後一支煙。
「幫幫我吧...父親......」
“我父親抽這個牌子很多年了。”他將煙橫在兩人之間:
“他總說,有些路要自己摔過才認得。”
宗男的目光在那包煙上停留了幾秒,眉頭微皺。
“三年前。”白林的聲音很輕:
“他們再也沒機會看著我摔倒了。”
宗男的手指在煙灰缸邊緣敲擊的節奏停滯了下來。
他抬起眼,第一次認真打量眼前這個年輕人。
“所以你就拉著彆人家的孩子去冒險?”宗男的質問裡少了些尖銳,多了幾分疲憊。
白林搖搖頭,將手機裡的視頻進度條拉到某個節點。
畫麵裡的仁菜唱歌時,台下無數手臂隨著節奏揮舞。
“您看這些觀眾。”他指著屏幕:
“他們中有大學生,有上班族,也有和仁菜一樣掙紮著尋找出路的人。”
宗男盯著屏幕,喉結滾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