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米漢清楚地記得箭矢穿透骨骼時那聲哢嚓聲,以及隨之而來的劇痛。
此刻,他靠坐在樹下,冷汗浸透了衣衫。
作為經驗豐富的扈從,他再清楚不過。
以現在這樣的傷勢,單憑自己絕無可能活著走出黃昏山脈。
即便沒有活化鎧甲,這片山林裡還潛藏著野獸和其他未知的危險。
求生的本能讓他不斷發出呼救,儘管每一聲呼喊都意味著危險。
就在剛才,他敏銳地捕捉到不遠處草叢傳來的動靜。
憑借多年訓練練就的耳力,他確信那是人的腳步聲,或許是幸存的扈從,或許是幸存的馬夫,甚至是山中打獵的獵人。
但此刻,無論來者是誰,都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托米漢強忍著疼痛,提高了呼救的音量。
他知道這可能會引來其他危險,但這是他唯一的選擇。
這時,林間的灌木叢被輕輕撥開,一個身影緩步走來。
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在那人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但托米漢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來者。
是墨菲,那個約爾手下的馬夫。
要說記得這個馬夫的原因,倒不是當初嗬斥過他“賤骨頭!”。
托米漢記得墨菲,主要是因為他屬於約爾。
作為同樣離騎士僅有臨門一腳的扈從,托米漢一直對約爾保持著關注。
所以在當初約爾領走墨菲的時候,托米漢也就熄了升起想要報複的心思。
至於擔心墨菲當了馬夫後會報複他?
這想法簡直可笑。
他是高高在上的扈從,墨菲不過是個卑微的馬夫。
這些年來他羞辱過的馬夫不知凡幾,何曾見過有人敢報複?
在這個世界裡,上位者隨意羞辱下位者早已成為默認的規矩。
不是任何世界,甚至不是任何國度都能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
當這種等級觀念成為根深蒂固的規則後,所謂的羞辱反而成了理所當然。
就連被羞辱的人自己,也往往覺得這是天經地義的事,自然不會產生報複的念頭。
正因為如此,作為扈從的托米漢,從來就沒把墨菲放在眼裡,哪怕對方是個相當出色的馬夫。
更是把這個無關緊要的小事忘了。
此刻看著墨菲平靜地走近,托米漢心中反而升起一絲慶幸,至少來的不是野獸,也不是敵人。
“墨菲!”
托米漢強忍著劇痛,用慣常的命令語氣喝道:“快,將我背起來,離開這個地方!”
他的聲音雖然因傷痛而虛弱,卻依然帶著不容置疑的高高在上,仿佛使喚這個馬夫是天經地義的事。
墨菲停下腳步,微微躬身,用恭敬語氣回應:“是,托米漢大人。”
他走上前,卻沒有立刻蹲下,而是麵露難色,目光掃過托米漢身上的甲胄。
墨菲的聲音帶著十足的為難:“大人,您身上的鎖子甲,再加上這的皮甲,分量實在太重了。以我的氣力,實在背不起來。這樣下去,我們恐怕誰都離不開這黃昏山脈。”
他頓了頓,將頭垂低,語氣卻異常清晰:“懇請大人暫且卸甲,否則,我們誰都走不了。”
托米漢聞言,眉頭緊鎖,墨菲說得沒錯。
這身沉重的鎧甲在平日是護身的保障,此刻卻成了逃命的累贅。
沒有馬,單靠一個馬夫,確實無法背負這樣的重量穿越危險的山林。
但甲是騎士的生命……
“你說得對……”
托米漢喘著粗氣:“快,幫我卸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