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灑在"錦繡坊"的鎏金招牌上，陸夢萍站在鋪子門口，仰頭望著那塊熟悉的匾額。鋪子裡傳來李嫂洪亮的聲音："這件旗袍的盤扣要重新釘，客人後天來取！"
"夢萍小姐來了！"小學徒阿旺眼尖，連忙掀開簾子。
鋪子裡，李副官正帶著兩個夥計清點布料，見夢萍進來，立刻放下賬本："二小姐，料子都按您說的分類擺好了。"
夢萍的手指撫過一匹湖藍色軟緞，冰涼的觸感讓她微微出神。三個月前，她還隻是個在教會學校教鋼琴的老師，如今卻要接手一家成衣鋪。
"這裡，"李嫂指著櫃台後的暗格，"放的是最重要的客戶名單。傅夫人特意交代，劉太太、周夫人的尺寸都記在紅冊子上。"
夢萍翻開冊子，娟秀的字跡詳細記錄著每位客人的喜好：劉太太喜歡牡丹紋，周夫人忌諱墨綠色，張小姐的腰身要收一寸半......
"看好了，"李嫂拿起軟尺，手法嫻熟地繞過假人模特，"量胸圍要鬆兩指，量腰圍要緊貼。"
夢萍學著她的動作，卻總是不小心扯到布料。
"彆急，"李嫂笑著調整她的手指位置，"當年教依萍小姐時，她也是學了半個月才會。"
提到依萍，夢萍的眼神黯了黯。自從決定留在港城，她和大姐之間仿佛隔了一層看不見的紗。
"二小姐，"李嫂突然壓低聲音，"傅夫人讓我轉告您，鋪子後院的暗格裡，存著三根金條。"
夢萍猛地抬頭。
"是給您應急用的，"李嫂拍拍她的手，"這事連老爺都不知道。"
傍晚打烊時，夢萍在賬本上記下最後一筆，突然聽見門口傳來熟悉的高跟鞋聲。
"這鋪子倒是像模像樣。"王雪琴倚在門框上，鮮紅的指甲敲打著木框，"就是地段差了些。"
夢萍合上賬本："媽，您怎麼來了？"
王雪琴踱進鋪子，隨手翻看著架上的成衣："聽說你爸把這鋪子給你了？"她的指尖在一件真絲旗袍上流連，"怎麼不挑間更賺錢的？"
"媽！"夢萍連忙攔住她亂翻的手，"這些都是客人的訂製品。"
王雪琴哼了一聲，突然壓低聲音："後院的金條，你見著了？"
夢萍心頭一跳："什麼金條？"
"裝什麼傻，"王雪琴眯起眼，"傅文佩那個老狐狸，會不給你留後路？"
與此同時，中環的洋行辦公室裡，陸如萍正在填寫求職表。
"陸小姐曾在上海聖瑪利亞女中任教？"戴著金絲眼鏡的經理打量著她的簡曆，"為什麼來應聘打字員？"
如萍的指尖在裙擺上收緊："我想......嘗試新的領域。"
她沒說出真實原因——教會學校的薪水，根本負擔不起爾傑的學費和王雪琴的開銷。
經理推了推眼鏡："月薪八十港幣，試用期三個月。"
如萍悄悄鬆了口氣："謝謝您。"
走出洋行時，她看見爾豪正在對麵的茶餐廳等她。他麵前攤著幾張報紙，上麵用紅筆圈出幾則招聘啟事。
"怎麼樣？"如萍坐下問道。
爾豪搖搖頭："船廠要熟手，報館要懂英文的編輯。"他苦笑著指著一則廣告，"或許我該去試試這個——"招汽車修理工，學徒亦可"。"
如萍按住他的手："再找找，總有機會。"
深夜，夢萍獨自回到鋪子。月光透過天窗，在後院的地板上投下一方銀白。
她蹲下身，按照李嫂教的方法，撬開第三塊地磚。暗格裡果然躺著一個鐵盒，裡麵整齊碼著三根金條，還有一張字條：
"夢萍：金條勿輕易動用。若遇危難，可尋秦氏商行陳掌櫃。——傅文佩"
夢萍的眼淚突然砸在字條上。她想起前天傅文佩來鋪子時，特意摸了摸她的頭，卻什麼也沒說。
半山彆墅的書房裡，秦淩將一份文件遞給陸振華："新加坡的商行已經安排妥當，下月初可以啟程。"
陸振華接過文件，卻沒急著看："夢萍那邊......"
"陳掌櫃會定期去鋪子照看，"秦淩保證道，"另外，我已經和陳掌櫃打過招呼，每月以"布料采購"的名義給鋪子補貼五十港幣。"
傅文佩紅著眼眶點頭："那孩子性子倔，直接給錢肯定不會要。"
依萍站在窗邊，望著山下燈火闌珊的銅鑼灣。夜風拂過她的發梢，帶著些許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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