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上的決策迅速轉化為行動。沈鐵山將主力分為三股,一股由趙破虜帶領,伺機破壞能量節點;一股在外圍策應,製造混亂;而他與李靖,則親率五十名最擅長潛行與突擊的鐵鷂子精銳,如同暗夜中的毒蛇,向著那頂守衛森嚴的黑色帳篷悄然潛去。
越是靠近王庭核心,那股源自祭壇的規則扭曲感便越是強烈。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靈魂燃燒後的焦糊氣息,仿佛每一步都踏在腐爛的血肉之上。尋常士兵在此,恐怕早已心智崩潰,或是被那無所不在的灰黑氣息侵蝕成行屍走肉。即便是這些身經百戰的鐵鷂子,也需要運轉靈力,緊守心神,才能抵抗那股無孔不入的汙染。
李靖走在隊伍最前方,他懷中的青銅虎符持續散發著溫熱穩定的氣息,如同風暴中的燈塔,為他梳理著神念,抵禦著外界的規則侵蝕。他的感知被放大到極限,不僅“看”著前方巡邏隊的間隙,更時刻關注著那些如同雕像般矗立的巫傀。
這些巫傀,在他的感知中,並非純粹的死物。它們體內充斥著混亂、被強行糅合在一起的靈魂碎片和巫術能量,通過一種極其隱晦的、如同絲線般的灰黑能量流,與祭壇核心,或者說與某個控製源連接著。正是這種連接,賦予了它們超越常人的感知與戰鬥本能。
“前方拐角,兩名狼騎,三十息後經過。”李靖壓低聲音,手勢精準地傳遞信息。隊伍立刻如同融入陰影般,緊貼著冰冷的岩石壁,屏住呼吸。
狼騎沉重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呼吸聲漸近又漸遠。
“左側十五丈,一具巫傀,感知範圍呈扇形,覆蓋前方通道,有微弱能量波動連接其腳下石基。”李靖再次預警,指出了巫傀感知的盲區。隊伍如同狸貓,沿著盲區的邊緣悄無聲息地滑過。
幾次三番,李靖那精準到令人發指的預警,讓這支小隊如同鬼魅般,在密集的巡邏和巫傀的感知網中穿梭,竟奇跡般地沒有被發現。跟隨在他身後的鐵鷂子們,包括最初對他最為不屑的趙破虜麾下的幾名悍卒,此刻看向李靖背影的目光,都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震驚與信服。這位年輕的參軍,擁有的絕不僅僅是紙上談兵的能力。
終於,他們抵達了那頂黑色帳篷外圍的最後一道防線——四名如同鐵塔般矗立在帳篷入口兩側的巫傀,以及兩隊交叉巡邏、毫無懈怠的精銳狼騎。
帳篷近在咫尺,那濃鬱的巫術波動和隱晦的禁錮氣息幾乎撲麵而來。但眼前的守衛,幾乎無懈可擊。
“怎麼辦?硬闖必然暴露。”沈鐵山眉頭緊鎖,低聲問道。時間拖得越久,暴露的風險越大。
李靖目光死死盯著那四名巫傀,大腦飛速運轉。硬闖是下下之策,必須想辦法在不引起騷動的情況下,暫時“屏蔽”或“乾擾”這些巫傀的感知。
他想到了自己那初步可控的歸墟之力。這種力量的本質是“終結”與“歸無”,能否……乾擾那連接巫傀的控製能量流?
這是一個極其冒險的嘗試。一旦失敗,或者力量波動稍大,立刻就會驚動所有守衛。
但此刻,已彆無選擇。
“沈統領,等我信號。我嘗試乾擾那四具巫傀,時間可能極短,你們必須在我得手的瞬間衝進去!”李靖沉聲道,語氣中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沈鐵山深深看了李靖一眼,重重點頭:“小心!”
李靖深吸一口氣,將全部心神沉入內景。那柄歸墟斷劍虛影微微震顫,一縷比發絲還要纖細的灰蒙蒙氣流,被他小心翼翼地引導出來。這一次,他不僅要操控,更要嘗試讓其“模擬”周圍環境中那混亂、汙穢的能量氣息,以達到隱匿自身波動的目的。
過程極其艱難,神魂之力如同開閘洪水般傾瀉。他的額頭瞬間布滿細密的冷汗,身體微微顫抖。
就是現在!
他眼中精光一閃,那縷經過偽裝的歸墟之力,如同最狡猾的毒蛇,分作四股,悄無聲息地跨越空間,精準地“點”在了連接那四名巫傀的、最細微脆弱的能量節點之上!
“嗡……”
四名巫傀那空洞的眼眸,幾乎在同一時刻,極其短暫地閃爍了一下,周身散發的陰冷波動出現了刹那間的凝滯和紊亂!它們與祭壇控製源之間的連接,被那蘊含著“終結”意味的力量,強行中斷了微不足道的一瞬!
就是這一瞬!
“進!”李靖低喝一聲,聲音因透支而沙啞。
早已蓄勢待發的沈鐵山與五十名鐵鷂子,如同脫弦利箭,化作數十道模糊的黑影,趁著狼騎巡邏背對的空隙,以及巫傀感知停滯的刹那,閃電般衝入了那頂黑色帳篷!
李靖強忍著神魂的虛弱感,緊隨其後衝入。
帳篷內的景象,與外麵的血腥喧囂截然不同。
空間不大,陳設簡陋,隻有一張石床,一張木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草藥與陳舊血液混合的苦澀氣味。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石床上那個被囚禁的身影。
那是一位極其蒼老的巫族老嫗。
她瘦骨嶙峋,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滿頭銀發枯槁如亂草,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如同乾裂的土地。她的四肢被四條刻滿了封印符文的漆黑鐵鏈牢牢鎖在石床上,鐵鏈深入皮肉,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頭。她氣息奄奄,仿佛下一刻就要油儘燈枯。
然而,與她那衰敗軀體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她那雙眼睛。
那是一雙清澈、深邃、如同古井般的眼眸,其中沒有囚徒的絕望與麻木,隻有曆經滄桑後的平靜,以及一種永不磨滅的、堅定的意誌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