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破裂的瞬間,血腥與混亂如同決堤的洪流,將李靖等人徹底吞沒。
王庭的警訊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把,瞬間點燃了這片被邪惡儀式籠罩的土地。四麵八方,狼騎的怒吼、巫傀骨骼摩擦的怪響、薩滿尖銳的吟唱,混雜著鐵鷂子們決死的咆哮,交織成一曲死亡的交響。
火光跳躍,映照著一張張猙獰或決絕的麵孔。
“結圓陣!護住李參軍和蘇璿長老!”沈鐵山須發戟張,手中馬刀化作一道匹練,將一名撲上來的狼騎連人帶甲劈成兩段,鮮血濺了他滿頭滿臉,他卻恍若未覺,如同磐石般矗立在陣型最前方。
五十名鐵鷂子迅速靠攏,以李靖和背負的蘇璿為核心,結成一個緊密的圓陣。刀光閃爍,弩箭連發,如同一個帶刺的鐵球,在潮水般湧來的敵人中艱難地旋轉、移動,每一步都踏著敵我雙方的屍體。
然而,敵人的數量太多了,而且,不僅僅是普通的狼騎。
“嗬……遺忘……腐朽……”一名身著華麗骨飾的薩滿,站在安全的距離外,揮舞著鑲嵌著骷髏頭的骨杖,口中吐出扭曲的音節。
刹那間,李靖感覺到周圍的空間仿佛凝固了一瞬,一股無形的力量掃過圓陣。幾名正欲揮刀劈砍的鐵鷂子,動作猛地一滯,眼神出現了瞬間的茫然,他們……忘記了該如何發力,忘記了刀法的下一式該如何銜接!雖然這狀態隻持續了不到一息,但在生死搏殺中,這刹那的破綻便是致命的!
“噗嗤!”利刃入肉的聲音響起,那幾名鐵鷂子瞬間被抓住機會的狼騎亂刀砍倒!
“小心他們的規則乾擾!”李靖目眥欲裂,大聲提醒。他懷中的虎符劇烈震顫,幫助他抵抗著那股扭曲認知的力量,但他無法將這種庇護延伸到每一個戰友身上。
更可怕的是那些巫傀。它們不知疼痛,不懼死亡,力量奇大,動作迅捷如鬼魅。它們直接衝撞鐵鷂子的陣型,用身體硬抗刀鋒,隻為撕開一道缺口。一名鐵鷂子的戰刀狠狠劈在一具巫傀的肩膀上,深入骨骼,但那巫傀隻是身形一頓,空洞的眼眸轉向攻擊者,另一隻乾枯的手掌帶著陰風直接掏向對方的心臟!
戰鬥慘烈到了極點。鐵鷂子們個個都是以一當十的精銳,但在這種規則被乾擾、敵人無窮無儘且擁有詭異造物的環境下,他們的傷亡在急劇增加。圓陣如同被不斷啃噬的蛋糕,迅速縮小。
李靖背著蘇璿,手持楊素特賜的強弩,不斷點射試圖從側麵突入的狼騎和薩滿。他的箭法本就精準,加上虎符加持的感知,幾乎箭無虛發,每一箭都直奔要害,或是打斷薩滿的施法,或是射穿狼騎的眼窩,暫時緩解著局部的壓力。
但他知道,這隻是杯水車薪。圓陣的崩潰,隻是時間問題。
“向西北角突圍!那裡守衛相對薄弱,靠近堆放雜物的區域,便於隱匿!”李靖嘶聲吼道,他憑借感知,找到了這絕望包圍圈中唯一可能存在的生機。
“聽李參軍的!轉向西北!殺!”沈鐵山毫不猶豫,立刻調整方向,手中馬刀舞動得如同風車,親自擔任鋒矢,向著西北角猛衝。
每一步都伴隨著犧牲。不斷有鐵鷂子倒下,他們或許在倒下前還奮力將戰刀捅入敵人的胸膛,或許用身體為同伴擋住致命的攻擊。鮮血染紅了黑色的玄甲,也染紅了腳下的土地。
就在他們即將衝破西北角最後一道狼騎防線,眼看就要抵達那片雜物區時。
異變再生!
一名一直冷眼旁觀、氣息遠比普通薩滿強大的老薩滿,緩緩舉起了手中的烏木骨杖。他口中吟唱的咒語古老而晦澀,骨杖頂端鑲嵌的一顆黑色寶石爆發出深邃的幽光。
他鎖定了一馬當先、渾身是血卻依舊勇不可當的沈鐵山!
“沈統領小心!”李靖感知到那股凝聚的、充滿毀滅與腐朽意味的能量,駭然驚呼。
一道凝練如實質、速度快得超越視覺的黑光,如同毒蛇出洞,瞬間跨越數十步的距離,射向沈鐵山的後心!
沈鐵山仿佛背後長眼,千鈞一發之際猛地側身,黑光擦著他的肋部飛過,將他身後的一名親衛瞬間吞噬!
那親衛連慘叫都沒能發出,在被黑光觸及的刹那,整個人如同被抽乾了所有水分和生命,身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沙化,最終“噗”地一聲,化作了一尊栩栩如生、卻布滿裂紋的沙雕,保持著格擋的姿勢,凝固在原地,隨後在風中緩緩崩塌,散成一地沙礫!
“老周!”沈鐵山眼睜睜看著跟隨自己多年的老部下如此慘死,雙目瞬間赤紅如血,發出一聲悲憤到極致的怒吼。
而那名老薩滿,臉上露出殘忍的獰笑,骨杖再次舉起,幽光重新凝聚,這一次,目標赫然是為了保護李靖和蘇璿,而稍稍落後半步、暴露出身形的沈鐵山本人!
“不——!”李靖腦海中一片空白,一股無法形容的悲痛與憤怒,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轟然爆發!沈鐵山,這位沉穩可靠的老將,這位在軍議中力排眾議支持他的統領,這位此刻正用生命為他們開辟生路的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