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門地下的嚴寒並未因任何技術而緩解,但某種變化已然發生。不再是純粹的死寂,一種低沉的、幾乎無法被聽覺捕捉的嗡鳴開始彌漫在冰冷的空氣中。它源自那些被安裝在殘存能源設備上的、簡陋的能量簽名屏蔽裝置,也源自避難所四周冰壁和岩層中——幸存者們按照守護星發來的《環境諧振隱藏技術基礎》,利用手頭一切材料,艱難布置下的原始諧振場。
沒有先進的工具,沒有充足的能量,他們隻能用晶化生物的骨片作為共鳴器,用凍結的血冰刻畫粗糙的導能紋路,依靠阿信那本焦黑筆記上殘留的公式和莫雨對能量那近乎本能的理解,進行著一次次笨拙的嘗試和調整。
失敗。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能量回路無法貫通,諧振頻率無法穩定,甚至幾次險些引發小範圍的能量逆流,將好不容易保存下來的設備炸毀。
老傑克用僅存的右手,拖著幾乎凍僵的身體,將一塊打磨過的、內部蘊含著微弱能量的晶化甲殼,狠狠砸進預設的冰壁凹槽中。
“媽的…給老子…響!”他嘶啞地低吼,汗水剛滲出就凝結成冰。
嗡…
那塊甲殼猛地一震,發出一聲極其微弱、卻持續穩定的低鳴。緊接著,仿佛連鎖反應,周圍冰壁上其他幾處被類似處理過的節點,也相繼發出了共鳴!
那低沉的、整體的嗡鳴聲陡然變得清晰了一絲!
一道肉眼不可見、但傳感器能捕捉到的微弱能量場,如同一個脆弱的肥皂泡,勉強將殘存的避難所核心區域籠罩了起來。
“成了…好像…”一個年輕星痕者難以置信地喃喃道,他手中的老舊能量探測器上,代表希望之門能量輻射的讀數,正在緩慢而持續地下降。
莫雨看著屏幕上那雖然微弱卻終於穩定的諧振場數據,緊繃的下頜線微微鬆弛了一毫米。她快速記錄下成功的頻率參數和材料配比,將其通過那依舊時斷時續的連接發送回守護星。這不是什麼高科技,甚至堪稱原始,但它是有效的,是無數失敗後摸索出的、適合他們現狀的生存技巧。
她將這些數據同樣共享給了星火網絡上其他幾個仍在絕境中掙紮的小型據點。沒有多餘的言語,隻有冰冷的數據和參數。但在當前環境下,這就是最寶貴的支持。
漸漸地,希望之門仿佛從冰原上“淡化”了出去。雖然物理上它依然存在,但在能量感知層麵,它的存在感被降到了最低。偶爾有晶化生物的巡邏隊從附近經過,它們會疑惑地停下腳步,扭曲的感官無法再清晰地捕捉到下方那誘人的生命能量信號,徘徊片刻後,便會茫然地離開。
收割者的巡邏艦隊也曾從高空掠過,那令人窒息的掃描光束掃過這片區域,卻未做任何停留。屏蔽裝置和諧振場成功地將他們的能量簽名隱藏在了南極冰蓋龐大的背景輻射之下,使他們暫時從淨化名單上“消失”了。
他們成了一座孤島。一座在瘋狂海洋中,依靠著微弱共鳴勉強維持著不沉的孤島。
生存的危機暫時緩解,但另一個問題愈發凸顯——能源。
反應堆徹底報廢。儲存的冰藍結晶早已消耗殆儘。僅靠零星收集來的能量電池和從晶化生物殘骸中提取的那點微弱能量,根本不足以支撐長期的維生和防禦。
他們需要新的能源。但不能是看守者那危險的地脈能量,也不能是過度提取會引來注意的晶化能量。
莫雨的目光,投向了那台早已停止工作、被爆炸衝擊得歪斜的大型地質鑽探設備,以及…腳下更深處的冰層。
“也許…我們不需要那麼深。”她指著服務器裡殘存的一份關於希望之門前哨基地早期地熱勘探的報告,“基地建立之初,曾探測到一條相對較淺的地熱流,就在我們下方約三百米處。當時因為方舟能源充足,並未開發。”
現在,這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沒有大型設備,沒有專業工具。他們有的,隻是幾把能量幾乎耗儘的切割工具,以及頑強的意誌。
鑽探再次開始。但這一次,不再是向下通往那未知的、危險的深淵,而是偏向一側,朝著那條可能存在的、相對安全的地熱流。
進度極其緩慢。每一次啟動那破損的鑽機,都需要消耗寶貴的能量。男人們輪流上陣,用最原始的體力輔助操作,在冰屑飛濺和金屬摩擦的刺耳噪音中,一點點向下掘進。
二百米…二百五十米…二百八十米…
鑽頭傳來的反饋越來越堅硬,似乎碰到了致密的岩層。
失望的情緒開始蔓延。
“繼續。”莫雨的聲音沒有任何波動,她盯著傳感器上傳回的、幾乎微不可察的溫度變化曲線。
二百九十米!
哢噠!
鑽頭猛地一輕,一股灼熱的氣流混合著泥漿,猛地從鑽孔中噴湧而出!
“打開了!是熱水!高溫熱水!”負責操作鑽機的星痕者激動地大喊起來,儘管被燙得齜牙咧嘴。
微弱的地熱,對於龐大的方舟基地來說不值一提,但對於此刻的希望之門,卻是救命的甘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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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迅速將預先準備好的、用殘破管道和廢棄容器改造成的熱交換係統連接上去。灼熱的地熱水流過冰冷的金屬,帶來的熱量雖然有限,卻足以讓避難所核心區域的溫度從致命的零下五十度,回升到勉強可以生存的零下二十度。更重要的是,他們可以利用這穩定的熱源,驅動一台修複好的斯特林發電機,產生微不足道卻持續的電能。
燈光再次亮起,雖然昏暗,卻帶來了無與倫比的希望。
能量屏蔽裝置有了更穩定的電力供應,諧振場變得更加穩固。
他們終於在這絕境中,打下了一根屬於自己的、渺小卻堅實的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