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聽室的警報聲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在前哨看似寧靜的表象下激蕩起層層漣漪。儘管埃茲拉長老迅速下令封鎖消息，並以“設備例行維護中意外過載”為官方解釋，但那種驟然爆發又戛然而止的能量波動，以及隨後長老臉上難以完全掩飾的凝重，足以讓所有感知敏銳或心懷鬼胎的人意識到——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
莫雨在巴頓團長和兩名護衛隊員的護送下，沉默地返回了前哨為他們安排的臨時住所，一處靠近生命之塔根部、由舊紀元防空洞改造而成的堅固套間。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並非因為能量消耗過度，而是與那“幽靈”短暫交鋒所帶來的精神衝擊，以及那絲遙遠“呼應”留下的詭異餘味。
“感覺如何？”巴頓團長遞過一杯用前哨自產的能量補充劑衝泡的熱飲，聲音低沉。這位見慣了廢土風浪的梟雄，此刻眼神中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內部潛藏著一個能侵入生命之塔能源網絡的未知存在，這比麵對成群的掠奪者更讓人不安。
“它…很特彆。”莫雨接過杯子，溫熱透過杯壁傳遞到掌心，稍稍驅散了那股縈繞不散的冰冷感，“不像是有自主意識的‘生命’，更像是一個…極其複雜的程序，一個被設定好目標的工具。但它學習、模仿和滲透的能力非常強。”她頓了頓，回憶著那瞬間的感應，“而且，它似乎對我的能量，或者說，對‘星樞’相關的頻率，有著超乎尋常的興趣，甚至是…‘渴望’。”
“渴望？”巴頓團長皺眉，“一個程序會有‘渴望’這種情緒？”
“隻是一種比喻。”莫雨搖頭，“更像是一種被寫進底層邏輯的、最高優先級的指令。它存在的意義，似乎就是為了尋找、接觸、並複製那種特定的能量信號。”她抬起頭，看向巴頓，“長老提到過，‘幽靈’是前哨建立後不久才被發現的。你說，它的出現，會不會和南極信號的第一次被監聽到，存在某種時間上的關聯？”
巴頓團長眼神一凜：“你是說，這東西可能和南極那邊的異動有關？是某種…先遣的偵察單位？或者信息收集器？”
“不確定。”莫雨目光沉靜，“但可能性不小。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前哨，或者說我，可能已經被更遙遠、更可怕的存在注意到了。”那絲來自星空彼岸的“呼應”，如同懸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讓她心生警惕。
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敲響。老傑克帶著一身機油和金屬碎屑的味道走了進來，臉色不太好看。
“頭兒，莫雨小姐，情況有點不妙。”他壓低聲音，“我剛才去檢查前哨答應給我們的那幾輛改裝車，發現被動過手腳。”
“什麼？”巴頓團長豁然起身，眼中凶光一閃而逝。
“不是大問題，但很陰險。”老傑克解釋道，“主要是導航和通訊係統的幾個關鍵接口有微小的物理損傷和信號乾擾模塊，不仔細檢查根本發現不了。一旦我們進入輻射強烈的枯萎走廊或者寂靜海區域，這些係統會率先失靈，讓我們迷失方向，甚至可能發出錯誤的求救信號，暴露位置。”
“馬庫斯的人乾的？”巴頓團長聲音冰冷。
“十有八九。”老傑克點頭，“工坊那邊是他的一言堂，沒有他的默許甚至指令，沒人敢動給‘貴客’準備的裝備。看來這位工坊主管，是鐵了心不想讓我們順利離開，或者…是想讓我們在離開後‘意外’失蹤。”
莫雨眼神微冷。馬庫斯的野心和敵意毫不掩飾，他顯然將他們的到來視作打破前哨平衡、甚至奪取權力的機會，而他們的離開，尤其是帶著關於南極和寂靜海的重要信息離開，不符合他的利益。
“車輛能修複嗎？需要多久？”巴頓團長問到了關鍵。
“問題不大，都是小把戲。”老傑克臉上露出一絲廢土老技工的倨傲，“給我半天時間，就能讓它們恢複最佳狀態，順便再加裝幾個反乾擾和隱蔽行蹤的小玩意兒。保證比他們原來弄得還好。”
“很好，儘快搞定。”巴頓團長拍了拍老傑克的肩膀，“物資清點和對換呢？”
“森先生帶著人在辦，前哨提供的壓縮食物、水和燃料品質不錯，藥品雖然種類少了點，但都是真貨。我們用部分從鏽蝕鎮帶出來的稀有金屬和幾件完好的舊紀元小玩意兒交換，他們很滿意。”老傑克彙報完，又補充道，“不過，我打聽了一下，馬庫斯那邊最近和‘淨水商會’的人走得很近，似乎有大宗交易在談，具體內容不清楚，但涉及一些前哨儲備的精密零件和…某種能量核心的藍圖。”
淨水商會？莫雨想起埃茲拉長老提到過這個勢力，一個控製著廢土上少數幾個穩定水源、以貿易和情報網絡著稱的組織，據說與許多大型幸存者據點都有聯係，影響力不容小覷。
“能量核心藍圖…”巴頓團長沉吟道，“是生命之塔的技術？”
“不確定，但很有可能。”老傑克神色凝重，“如果馬庫斯真的敢拿前哨的核心技術去交換外部支持，那他的背叛就已是板上釘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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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部有馬庫斯這樣的野心家覬覦權位，係統深處潛伏著目的不明的“幽靈”，外部有身份不明的偵察兵窺探，現在又多了淨水商會這個變數…前哨的局麵，比預想的還要複雜。
“我們必須加快速度。”莫雨開口道，聲音堅定，“在這裡停留越久，變數越多，我們卷入前哨內部鬥爭的風險也越大。必須儘快前往寂靜海，找到‘鑰匙碎片’的線索。”
這不僅是為了完成與埃茲拉長老的交易，獲取關於“主宰派”和納米共生體的更多信息，更是為了在他們自身被這潭渾水徹底淹沒前，找到破局的關鍵。也許，“鑰匙碎片”本身，就是應對南極威脅和眼前困局的重要籌碼。
巴頓團長點了點頭，顯然也認同這個判斷。在廢土上，有時候停滯不前就意味著死亡。
“老傑克，修複和改裝車輛優先級最高，需要什麼直接找森，用我們帶來的所有資源，務必在明天日落前完成。”
“明白，頭兒。”
老傑克離開後，房間裡再次陷入沉默。隻有生命之塔能量流動帶來的微弱嗡鳴，透過厚厚的牆壁隱約傳來。
“關於那個‘幽靈’…”巴頓團長看向莫雨，“埃茲拉長老的計劃還要繼續嗎？”
“繼續。”莫雨沒有絲毫猶豫，“雖然打草驚蛇了，但也確認了它的目標和我的能量有關。下一次，我會做好準備。”她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與基石融合後，她的精神力量並非隻有感知和共鳴，同樣也具備一定的攻擊和防禦特性，隻是之前很少需要動用。麵對這個冰冷的“程序”，她需要嘗試更多手段。
接下來的半天，前哨表麵依舊維持著秩序與平靜。幸存者隊伍的成員們各自忙碌，休整、檢查裝備、熟悉環境，與一些態度相對友好的前哨居民進行有限的交流，搜集著關於枯萎走廊、寂靜海以及周邊勢力的零碎信息。
森從圖書館帶回了一些有用的資料。一些舊紀元的生物學文獻殘卷顯示，寂靜海區域在舊紀元末期確實是一個代號“波塞冬之釜”的大型綜合研究所的所在地，研究方向涉及極端環境生物適應、基因編輯以及…早期的大氣與水體改造項目。這似乎印證了埃茲拉長老關於“主宰派”早期試驗的說法。同時，在一本前哨觀察員手繪的枯萎走廊生態筆記中，森發現了幾種疑似被特殊納米機械共生或改造的變異生物圖譜，其特征與鏽蝕鎮遇到的“清道夫”有相似之處，但更具攻擊性和環境適應性。
這些發現讓森更加確信，寂靜海深處必然隱藏著與納米共生體起源相關的秘密，或許也能找到抑製甚至逆轉共生體侵蝕的方法。
黃昏時分，老傑克傳來消息，車輛已全部檢修和改裝完畢，性能甚至有所提升。同時，他也帶回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馬庫斯手下的幾個親信，下午曾有意無意地在車輛停放區附近轉悠，雖然被守衛攔下，但那種窺探的意圖十分明顯。
夜幕再次降臨。廢土之上的星空依舊晦暗，被永恒的輻射塵雲遮蔽大半。前哨內部，依靠生命之塔的輝光和人造光源維持著基本照明，大部分區域陷入沉寂，隻有巡邏守衛的腳步聲偶爾打破寧靜。
莫雨獨自一人留在房間內，沒有再去監聽室。她盤膝坐在床鋪上，意識再次沉入與體內“源”之能量的溝通之中。這一次，她沒有主動模擬任何頻率，而是將感知如同蛛網般細細鋪開，不再局限於監聽室或生命之塔，而是嘗試融入整個前哨的能量流動背景中。
她不再主動“點亮燈火”，而是選擇成為“背景”的一部分，靜靜地觀察、傾聽。
這是一種更精微、也更耗費心神的操作。她能“聽”到居民區那些疲憊而規律的呼吸與心跳，能“聽”到守衛們警惕的能量波動在預定路線上移動，能“聽”到工坊區域還有零星的敲打聲和馬庫斯那焦躁而充滿算計的能量特征…
她的感知如同水銀瀉地，無聲無息地蔓延，掠過一條條通道，一個個房間，甚至嘗試觸碰那些複雜的管線網絡和數據流。
時間一點點過去。
就在莫雨感到精神有些疲憊，準備暫時收回感知時——
她捕捉到了！
一股極其微弱的、與之前接觸到的“幽靈”同源的能量信號，正以一種難以察覺的方式，在前哨的底層數據網絡中緩慢流動。它沒有特定的目標，更像是在進行著例行的…“巡檢”？
莫雨立刻收斂所有外放的精神力，將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一個純粹的觀察者，小心翼翼地追蹤著這股數據流的軌跡。
它穿梭在照明控製、環境調節、資源分配等各個非核心係統之間，偶爾會停留片刻，似乎在讀取數據，又似乎在…植入某些微小的、難以察覺的指令片段？莫雨無法直接解讀那些數據，但她能感覺到，這些指令並非破壞性的，更多的是一種…優化？調整？讓係統運行得更有效率，更節省能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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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她更加困惑。這個“幽靈”，它到底想做什麼？
就在這時，那股數據流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猛地停頓了一下。莫雨心頭一緊，立刻停止了一切追蹤行為，將意識徹底內斂。
片刻的靜默後，那股數據流改變了方向，不再進行漫無目的的巡檢，而是朝著一個特定的區域——前哨的中央檔案庫非物理，指數據存儲中心）——快速流動而去。
它想查閱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