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天平在生與死的邊緣劇烈震顫，每一次微小的砝碼都可能決定整個流亡者群體的存亡。
“緊急撤離通道！南方！”技術員的呼喊如同在即將溺斃的黑暗中投下的一根浮木，瞬間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埃茲拉長老嘶啞但斬釘截鐵的聲音壓過了門外再次響起的、帶著某種狂躁意味的撞擊聲：“走！全部人！立刻進入通道！森，帶上莫雨！其他人，能帶走的裝備全部帶上，帶不走的……就地破壞，不能留給那些怪物！”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疲憊與絕望。護衛隊員們迅速行動起來，兩人一組，粗暴地將那些空置的金屬櫃子推倒，堆積在即將被突破的閘門前，試圖製造最後的障礙，哪怕隻能拖延幾秒鐘。技術人員則手忙腳亂地拆卸著那台剛剛宕機的舊終端硬盤——儘管希望渺茫，但裡麵可能殘留的信息碎片或許至關重要。
森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翻騰的恐懼與疑慮強行壓下。他小心翼翼地用特製的絕緣布將莫雨連同那張簡陋的金屬支架床一起包裹、固定，儘量減少顛簸。莫雨掌心的印記依舊在閃爍，那冰藍色的光芒似乎與門外“淨化者”的躁動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共鳴與對抗。他能感覺到，包裹著她的能量場變得極不穩定，時而溫和，時而充滿排斥性的銳利。
“堅持住，莫雨。”他低聲說道，像是在對她說，又像是在對自己打氣，“我們還有路可走。”
在動力室最深處，一個被鏽蝕管道和廢棄隔熱材料半掩著的牆壁上，技術員發現了一道幾乎與牆壁融為一體的暗門。門上沒有任何標識，隻有用力推開時，鉸鏈發出的、令人牙酸的呻吟聲，以及撲麵而來的、混雜著陳腐黴味和某種金屬冷卻後特有氣味的陰冷空氣。
門後，是一條向下傾斜的、漆黑無比的隧道。隧道直徑不大，僅容兩人並行，牆壁是粗糙的混凝土結構，布滿了蛛網和未知的苔蘚類生物。手電光照進去，光線仿佛被黑暗吞噬，隻能看到前方十幾米的範圍，再遠處便是無儘的幽深。
“通道是向下的……而且很深。”技術員的聲音在狹窄的空間裡顯得有些發悶，“空氣……勉強可以呼吸，但有股怪味。”
沒有時間仔細探測了。閘門處傳來的撞擊聲越來越密集，金屬扭曲斷裂的刺耳聲音清晰可聞，堆積的櫃子顯然支撐不了多久。
“下！快！”埃茲拉長老被兩名隊員抬著輪椅，率先進入了通道。其他人緊隨其後，森和負責抬著莫雨的隊員走在中間，斷後的隊員在所有人進入後，奮力將暗門重新推回原位，並用隨身工具卡死了門軸——儘管這恐怕也阻擋不了“淨化者”多久，但能爭取一點時間是一點。
黑暗，瞬間吞噬了整個隊伍。
隻有幾支功率不足的手電筒提供著有限的光明，光束在粗糙的牆壁和腳下凹凸不平的地麵上晃動，映照出一張張驚魂未定、沾滿灰塵和汗水的臉。腳步聲、沉重的喘息聲、輪椅車輪摩擦地麵的聲音，以及昏迷中莫雨偶爾發出的、意義不明的細微呻吟，在密閉的隧道中回蕩，交織成一首絕望而倉皇的逃亡曲。
隧道一路向下，坡度時而平緩，時而陡峭。空氣中那股怪味越來越濃，像是某種化學藥劑揮發後的殘留，又混合著地下深處的土腥氣，令人鼻腔不適，頭腦也有些發沉。溫度也在逐漸下降，從地麵上的悶熱轉為陰涼，再到刺骨的寒冷。隊員們不得不裹緊了身上單薄的衣物，嗬出的氣息在光束前形成白霧。
“這鬼地方到底通向哪裡？”有人忍不住低聲抱怨，聲音在隧道裡傳出老遠，又帶著回音反饋回來，更添了幾分詭異。
“彆說話！節省體力，注意警戒！”護衛隊長低吼著，他的聲音同樣緊繃。手電光不時掃過隧道兩側，除了混凝土牆壁，偶爾能看到一些嵌入牆體的、早已鏽蝕報廢的管道接口，或者一些模糊不清、被苔蘚覆蓋的舊紀元標識，但都無法提供有效信息。
森緊跟在莫雨的擔架旁，一邊艱難地保持著平衡，一邊持續監測著她的生命體征。莫雨的體溫變得極不穩定，時而冰冷如墜冰窟，時而又滾燙如火。她掌心的印記光芒在黑暗中如同指引的燈塔，但那光芒的閃爍頻率，似乎與隧道深處某種無形的波動隱隱契合。森注意到，每當那冰藍色的光芒稍微強盛一絲，莫雨眉頭就會蹙緊，仿佛在昏迷中也在抵抗著什麼。
“長老，”森靠近埃茲拉，壓低聲音，“莫雨的情況……很不對勁。她體內的能量，尤其是那股冰藍色的力量，似乎越靠近南方，就越活躍。我擔心……”
埃茲拉長老坐在輪椅上，渾濁的眼睛在黑暗中反射著手電的微光，顯得異常深邃。“擔心我們不是在逃離危險，而是在主動投入另一個陷阱？”他替森說出了後半句。
森沉默地點了點頭。
“從我們決定護送‘鑰匙’離開避難所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踏上了賭桌。”埃茲拉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看透命運的滄桑，“賭注是我們的生命，甚至是整個廢土的未來。‘永凍港’……無論那是什麼地方，是生機還是毀滅，至少是目前信息指向的、唯一可能與‘南極’、與‘核心碎片’相關的地點。我們沒有回頭路了，森。門外是確定的死亡，而前方，至少還有未知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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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你不覺得奇怪嗎？那個留下信息的人，似乎預見到了我們的困境，甚至預見到了莫雨的狀態？他指引我們向南，或許……不僅僅是為了躲避‘淨化者’。”
森心中一動。確實，那終端上閃過的信息，尤其是最後一句“小心‘鑰匙’本身”，仿佛就是針對莫雨現狀的警示。留下信息的人，到底是誰？是敵是友？
隊伍在黑暗中沉默地前行了不知道多久，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疲憊、寒冷和缺氧開始侵蝕每個人的意誌。抬著莫雨和埃茲拉長老的隊員已經開始氣喘籲籲，步伐也變得踉蹌。
突然，走在最前麵的隊員停了下來。
“怎麼了？”護衛隊長立刻問道，手中的武器抬起。
“前麵……沒路了。”前鋒隊員的聲音帶著一絲茫然和恐慌。
手電光向前照射，光束的儘頭，是一麵巨大的、鏽蝕嚴重的金屬牆壁，徹底堵死了隧道的去路。牆壁上布滿了斑駁的油漆剝落痕跡和冷凝水珠，看起來堅固無比。
“死路？！”絕望的情緒瞬間再次蔓延開來。費儘千辛萬苦，犧牲了那麼多人，最終竟然逃進了一條死胡同？
“不可能！”技術員擠到前麵，用手電仔細照射著金屬牆壁，手指在上麵敲擊、摸索，“既然是緊急撤離通道，不可能是一條死路！一定有機關或者其他出口！”
眾人強打起精神，在牆壁和周圍的隧道壁上仔細搜尋。敲擊聲、摩擦聲在狹窄的空間裡回蕩。森也將莫雨安置在一邊，加入搜尋的行列。他的目光掃過冰冷的金屬牆麵，忽然，他注意到在牆壁右下角，靠近地麵的位置，有一片區域的苔蘚似乎比其他地方更薄，而且形狀……有些規則。
他蹲下身，用手拂開那片苔蘚。下麵露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同樣鏽跡斑斑的金屬麵板，上麵沒有任何按鈕或鑰匙孔，隻有一個淺淺的、手掌形狀的凹槽。
“這裡有東西！”森喊道。
所有人都圍了過來。技術員檢查著那個麵板，眉頭緊鎖：“沒有接口，沒有能量反應……這像是一種……生物識彆鎖？但技術風格很古老，不像是舊紀元主流的技術。”
“生物識彆？”護衛隊長看向埃茲拉長老，“長老，您試試？”
埃茲拉長老搖了搖頭：“我這把老骨頭，不可能通過這種識彆。”他的目光，緩緩移向了旁邊依舊昏迷的莫雨，以及她那隻閃爍著異樣光芒的右手。
森瞬間明白了長老的意思。他心臟猛地一縮。用莫雨的手？去觸碰這個來曆不明的、深藏於地下通道儘頭的識彆鎖？萬一觸發什麼……
“沒有其他選擇了。”埃茲拉長老的聲音不容置疑，“時間不多了。”他仿佛能聽到，在他們來的方向，那暗門被暴力突破的隱約聲響。
森咬了咬牙。他看向莫雨沉睡的臉，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右手腕。她的手腕冰涼，皮膚下的血管隱約可見能量的流動。他引導著她的手，緩緩地、顫抖地，按向那個手掌形狀的凹槽。
在莫雨掌心與凹槽接觸的刹那——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