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切斷……連接……”
莫雨那微弱如遊絲、卻清晰如驚雷的請求,在森的意識中反複回蕩,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刺痛和灼熱的渴望。切斷連接?與那遙遠而強大的“冰封王座”切斷連接?這聽起來如同螻蟻妄圖斬斷星辰的引力,荒謬、瘋狂,卻又……是她在無儘痛苦中發出的、唯一的求救信號!
森猛地抬頭,目光死死鎖定在那棵脈動著的、散發著悲傷與堅韌生命氣息的冰晶巨樹之上。“星火之種”……這超越理解的存在,這舊紀元勘探隊付出生命代價也未能掌控的力量,真的能對抗“王座”那近乎法則級彆的同化嗎?
“技術員!”森的聲音因為激動和緊張而嘶啞,“分析!分析那棵樹和莫雨之間的能量互動!快!”
技術員也被莫雨短暫的清醒和那石破天驚的請求驚呆了,聞言立刻手忙腳亂地操作起便攜終端,將探測器的功率開到最大,對準莫雨和遠處的冰晶巨樹。屏幕上,能量讀數的曲線瞬間變成了兩股瘋狂糾纏、激烈碰撞的亂麻!
一股是深邃、冰冷、帶著絕對秩序和強製統合意味的冰藍色能量流,它如同無數根無形的鎖鏈,以莫雨掌心的印記為錨點,深深紮根於她的生命本源,並穿透虛空,連接向遙遠南方那令人心悸的“王座”。這股力量強大、穩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要將一切納入其絕對靜止領域的意誌。
另一股,則是微弱、但異常堅韌、充滿活性與變化的淡金色能量流。它源自前方的冰晶巨樹,仿佛受到莫雨體內那被喚醒的、同樣淡金色的光點吸引,如同涓涓細流,試圖滲入莫雨的身體,滋養那點微弱的火焰,並與那冰藍色的鎖鏈進行著殊死的搏鬥。這股力量充滿了“生命”的特性,它在生長,在變化,在抗爭,與“王座”那追求永恒靜止的“秩序”截然相反。
“它們在對抗!”技術員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星火’的力量……它在嘗試……中和?或者說……轉化莫雨長官體內的‘王座’同化能量!但這過程太激烈了!莫雨長官的身體和意識就像戰場!她的生命體征在這種衝突下極不穩定,隨時可能……可能崩潰!”
他調出一個模擬能量流向圖,指著那些糾纏點:“看這裡,‘王座’的連接錨點非常深,幾乎與她的神經意識和生命能量核心綁定。強行切斷,就像……就像把一個人的靈魂和生命力硬生生撕開一部分!成功率……無限接近於零!而且,就算切斷了,她可能也會立刻……”
死亡。或者變成植物人。
技術員沒有說出口,但森明白他的意思。
絕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湧上。希望近在咫尺,卻伴隨著同等的,甚至更大的毀滅風險。
就在這時,那冰晶巨樹的“回響”之聲陡然發生了變化!那空靈的歌聲變得更加清晰、急促,仿佛帶著某種焦急的催促。巨樹主乾上,一道尤為粗壯的淡金色能量脈絡突然明亮起來,如同血管泵動,一股更加清晰、更加溫暖的淡金色能量流,如同受到指引般,跨越空間,徑直投射向森懷中的莫雨!
這股能量流並非粗暴地衝擊,而是帶著一種奇異的“包容”與“引導”的特性,它繞開了那些激烈交鋒的區域,溫柔地包裹住莫雨身體內部那點微弱的淡金色火焰,試圖為其提供庇護和壯大所需的“養料”。
同時,森感到自己一直緊握在手中的、那枚源自“寒寂衛士”的菱形信標,突然變得滾燙!信標內部那原本穩定的、代表“王座”權限的冰藍色能量,此刻變得極其躁動不安,仿佛受到了巨樹力量的強烈刺激和排斥!信標的光芒明滅不定,表麵甚至出現了細微的裂紋!
【警告!信標能量場過載!權限衝突!載體同化進程受到未知乾擾!‘王座’連接穩定性下降至臨界點!】一個冰冷的、斷斷續續的機械提示音竟然直接從信標中傳出!
信標要失效了!而且比預估的七十二小時要早得多!“星火”的力量,正在加速這一過程!
“沒時間猶豫了!”技術員看著終端上急速變化的讀數和信標的異常,臉色慘白,“信標一旦徹底失效,我們不僅會失去對‘寒寂衛士’的臨時屏蔽,‘王座’那邊可能也會立刻察覺到異常,甚至……可能直接強行拉回莫雨長官的意識,完成最後的同化!我們必須在她被完全拉回去之前做點什麼!”
是做點什麼,而不是能否成功。他們已經被逼到了懸崖邊緣,後退是萬丈深淵,前進或許也是,但至少……前進是莫雨自己的選擇。
森看著懷中莫雨那再次被痛苦籠罩即使昏迷中,她的眉頭也緊緊蹙起)、左眼冰藍與右眼淡金光芒在眼皮下激烈衝突的臉龐,想起了她清醒瞬間那充滿祈求的眼神。他想起了埃茲拉長老的囑托,想起了那些犧牲的隊員,想起了這一路走來的絕望與掙紮。
他不能替她選擇死亡,但他可以,也必須,尊重她清醒時刻那唯一的請求,去搏那億萬分之一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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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怎麼做?”森的聲音異常平靜,仿佛所有的恐懼和猶豫都在這一刻被凍結、沉澱,隻剩下最核心的決斷,“如何利用‘星火’的力量,切斷連接?”
技術員飛快地翻閱著終端裡所有關於能量操控、生物神經接口、以及從“守夜人”記錄和舊紀元日誌中提取的碎片信息。他的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著,試圖從絕望中拚湊出一絲可行的方案。
“強行切斷錨點不行……那會直接殺死她……必須找到一種……替代?或者……轉移?”技術員喃喃自語,目光掃過那棵巨樹,掃過那些被晶化的勘探隊員遺體,掃過終端上混亂的能量流圖。
突然,他猛地停頓了一下,目光聚焦在那些被晶化的遺體上。
“等等……晶化……同化……”一個大膽的、近乎褻瀆的念頭在他腦海中形成,“‘王座’的同化,是將生命意識拉入其絕對秩序的領域,成為其一部分,本質是‘吸收’和‘統合’。而這些隊員……他們是被‘星火’的力量晶化,身體與能量脈絡融合,但他們的意識……似乎並未完全消散?日誌裡提到‘蘊含微弱生命反應’……”
他抬起頭,眼中閃爍著一種瘋狂的光芒:“或許……‘星火’的同化,與‘王座’不同!它並非吞噬意識,而是……某種形式的‘共生’?或者……‘封存’?”
他指向那棵巨樹:“如果我們……如果我們能引導‘星火’的力量,不是去強行切斷‘王座’的錨點,而是……在錨點周圍,構建一個由‘星火’能量形成的‘隔離層’或者‘模擬節點’?欺騙‘王座’,讓它認為同化已經完成,或者目標已經‘失效’?同時,用‘星火’的生命力量,滋養和保護莫雨長官本身未被同化的意識核心?”
這個想法聽起來異想天開,但似乎是目前唯一一個不是直接導向立刻死亡的方向。
“成功率?”森直指核心。
“無法計算!”技術員搖頭,“變量太多!我們對‘星火’力量的本質了解太少,對‘王座’連接機製的認知也不完全!這完全是在賭博!而且,需要莫雨長官自身意識的配合,需要她極力抗拒‘王座’的拉攏,堅守住那點‘星火’的微光!任何一方麵的失誤,都可能導致……”
都可能加速她的滅亡。
森沉默了片刻。他輕輕撫摸著莫雨冰冷的臉頰,仿佛能感受到她意識深處正在進行的、無比慘烈的戰爭。
“我們開始吧。”他最終說道,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動搖的力量,“告訴我該怎麼做。”
技術員深吸一口氣,知道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他迅速製定了一個簡陋到極點的計劃。
“首先,我們需要更靠近巨樹!‘星火’能量的濃度越高,效果可能越好!其次,我需要嘗試與巨樹建立某種……溝通?或者至少是引導其能量流向。終端裡有一些舊紀元關於能量引導和共鳴的殘缺資料,我可以試試……最後,森,你需要抱著莫雨長官,進入我認為能量交互最強烈的區域——很可能是巨樹根係附近!你需要用你的意誌……也許還有莫雨長官對你的信任……幫助她錨定她自己的意識,抵抗‘王座’的最終同化!”
這是一個將三個人的命運甚至可能包括那棵巨樹)都捆綁在一起的、瘋狂而危險的儀式。
沒有時間再做更詳細的準備。信標的裂紋越來越多,光芒也越來越黯淡,外部隱約傳來了“寒寂衛士”巡邏單位靠近時特有的、低沉的嗡鳴聲!信標的屏蔽效果正在迅速減弱!
兩人不再猶豫,森背起莫雨,技術員抱起終端和所有設備,快步衝向洞穴中央的冰晶巨樹。
越靠近巨樹,那股生命的悸動和悲傷的“回響”就越發強烈。淡金色的光點如同飛蛾撲火般縈繞在他們周圍,融入莫雨的體內,讓她身體的震顫變得更加劇烈。那棵巨樹仿佛也感知到了他們的意圖,主乾上的能量脈動更加有力,垂下的枝椏無風自動,仿佛在歡迎,又仿佛在警示。
他們來到了巨樹粗壯的根係附近。這裡的地麵不再是冰層,而是某種堅硬的、帶著溫潤光澤的黑色岩石,岩石表麵也布滿了淡金色的能量紋路。技術員選擇了一處能量讀數最為活躍、並且靠近一具保持著盤坐姿態、仰頭望樹的晶化遺體的地方。
“這裡!能量交彙點!”技術員喊道,同時將終端連接到一塊裸露的、似乎可以接口的岩石凸起上——那可能是舊紀元勘探隊留下的設備接口殘骸。他雙手飛快地在終端上操作,調用著那些殘缺的能量引導程序,試圖將自己的設備作為一個臨時的“中介”,向巨樹發出模糊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