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狐”運輸車的引擎發出近乎撕裂的咆哮,在死寂的冰原上顯得格外刺耳。履帶瘋狂地刨抓著堅硬光滑的暗藍色冰殼,濺起一蓬蓬混合著碎冰和雪沫的混合物,車身在技術員全力的操控下,以一個近乎漂移的急轉,艱難地調過頭來,將那片令人心智崩潰的冰雕林甩在身後。
然而,逃離物理上的距離,並不意味著擺脫了那無形的恐怖。車廂內,那種源自無數被永恒禁錮意識的怨毒低語,雖然不再如之前那般洪流般直接衝擊,卻化作了更加陰險和黏稠的背景噪音,如同附骨之疽,繚繞在意識的邊緣,不斷試圖侵蝕他們的理智。森和技術員不得不持續維持著動力外骨骼的精神屏蔽力場,能量讀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這無疑給本就不充裕的能源雪上加霜。
而更大的危機,來自於車廂後部。
莫雨的狀況急轉直下。她身體的抽搐已經停止,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令人不安的僵直。她睜開的雙眼中,左眼的冰藍與右眼的淡金依舊在激烈對抗,但那淡金色的火焰明顯黯淡了許多,範圍也在縮小,仿佛風中殘燭,隨時可能被冰藍徹底吞噬。最可怕的是她眉心印記旁,那縷新生的、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的暗藍色能量絲線——它正貪婪地吸收著周圍環境中那屬於“王座”領域的“靜滯”之力,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粗、延長,像一條惡毒的寄生蟲,試圖鑽入她的眉心,汙染那“星火”的源頭!
生命監測儀上的數據一片混亂,警報聲連綿不絕。她的生命體征在兩種極端之間瘋狂擺動,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崩潰。
“不行!‘星火’的隔絕正在被瓦解!這樣下去她撐不了多久!”技術員一邊拚命穩定著“雪狐”在惡劣路況下的行駛,一邊看著終端上莫雨急劇惡化的數據,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
森死死地盯著莫雨眉心那縷危險的暗藍絲線,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強行去除?風險太大,可能直接引爆兩股能量的衝突,或者導致“王座”連接徹底失控。置之不理?等於眼睜睜看著同化進程重啟並加速。
怎麼辦?!
就在這萬分危急的關頭,森猛地想起了“鐵砧”數據庫裡那份關於“星火”特性的推測——“賦予對抗既定命運的可能性”與“點燃內在變革的火花”!以及那份激進推演中提到的,利用“鑰匙”載體作為媒介,反向“注入”力量的設想!
或許……他們不需要也無法)從外部強行乾預那兩股力量的交鋒。他們需要做的,是強化莫雨自身那點“內在的火花”!為她提供“燃料”,讓她自己去對抗、去“變革”!
“技術員!把我們從‘前哨站ζ’帶來的那罐高能營養液給我!快!”森嘶聲喊道,同時開始快速卸除自己手臂部位的外骨骼裝甲。
技術員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將那個小心保存的、僅剩半罐的銀色金屬罐遞了過去。這是舊紀元的遺產,蘊含著高度濃縮的生命能量和未知的活性成分。
森接過罐子,將其接入外骨骼手臂的一個多功能接口,設置為霧化輸出模式。然後,他毫不猶豫地將輸出口對準了莫雨眉心的那個樹苗狀印記!
“你要乾什麼?!”技術員驚駭道。
“給她‘加油’!”森低吼著,按下了輸出按鈕。
嗤——
一股極其稀薄、卻散發著濃鬱生命氣息和微弱熒光的銀色霧劑,精準地噴灑在莫雨眉心的印記上。那暖白色的印記接觸到霧劑的瞬間,仿佛久旱逢甘霖,光芒驟然亮起!那原本搖曳欲熄的淡金色火焰,如同被注入了強心劑,猛地旺盛了幾分,甚至反過來,開始灼燒、逼退那縷試圖入侵的暗藍色絲線!
有效!
森心中狂喜,持續保持著霧化輸出。他能感覺到,那罐高能營養液中蘊含的活性生命能量,正在通過“星火”印記這個接口,被莫雨體內那微弱的“火花”迅速吸收、轉化,成為她對抗“王座”同化的力量!
莫雨右眼中的淡金火焰穩定了下來,甚至隱約擴大了一絲範圍,將冰藍色的侵蝕暫時壓製了回去。眉心那縷暗藍色絲線像是被燙到一般,收縮、變淡,最終停滯不前,雖然並未消失,但暫時被遏製住了。
生命監測儀上瘋狂擺動的數據也逐漸趨於平緩,雖然依舊遠低於正常水平,但至少脫離了立刻崩潰的邊緣。
“成功了……暫時……”森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到一陣虛脫。那罐寶貴的營養液也幾乎消耗殆儘。
技術員也鬆了一口氣,但臉上的憂色未減:“這隻是權宜之計,我們不可能一直靠這個……”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雪狐”運輸車猛地一個劇烈顛簸,仿佛撞上了什麼東西,同時,車體外部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如同金屬被巨力刮擦的刺耳噪音!
“怎麼回事?!”森立刻警惕地望向舷窗外。
風雪依舊,能見度極低。但就在車頭右前方不遠處的迷霧中,一個龐大的、移動緩慢的陰影輪廓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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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冰雕!剛才那片冰雕林裡的一個……它……它動起來了!”技術員看著“蜂鳥”傳回的、因為強乾擾而極度模糊不清的圖像,聲音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
森的心猛地一沉。冰雕……動了?那些被永恒禁錮、承受著無儘痛苦意識殘留的冰骸,難道在“王座”領域和“低語”汙染的共同作用下,產生了某種……異變?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車體左側也傳來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又一個扭曲的冰骸身影從迷霧中顯現,用它那覆蓋著暗藍色堅冰、依稀能看出曾是手臂部位的肢體,重重地砸在“雪狐”的車身上,留下一個清晰的凹痕和蔓延的冰霜!
緊接著,是右側,後方!
一個個沉默的、移動僵緩但力量巨大的冰骸,如同從冰雪墳墓中爬出的亡靈,從四麵八方的迷霧中緩緩圍攏過來!它們空洞的眼窩如果那還能稱之為眼窩)仿佛燃燒著無形的、充滿怨毒的火焰,牢牢鎖定著這台試圖逃離的鋼鐵造物,以及其內那鮮活的生命尤其是散發著特殊能量波動的莫雨)!
它們是被剛才的精神波動吸引過來的?還是受到了“王座”意誌的驅使,前來清除闖入者,或者……回收“鑰匙”?
“加速!衝出去!”森怒吼道。
技術員將動力閥推到極限,“雪狐”發出不堪重負的轟鳴,如同受驚的野獸般向前猛衝!履帶碾碎了一個擋路的、體型較小的冰骸,爆開一團混合著暗藍色冰晶和某種黑色粘稠物質的碎塊,但更多的冰骸依舊不依不饒地圍攏上來,用它們冰冷堅硬的身體撞擊、抓撓著車體!
砰砰!哐啷!
車廂劇烈搖晃,舷窗上的冰霜被震裂,露出外麵那些扭曲、恐怖、無聲咆哮著的冰封麵孔。各種警報燈在駕駛艙內瘋狂閃爍,車體結構受損的警告不斷響起。
“這樣下去不行!車會被它們拆了的!”技術員死死握住方向盤,試圖在冰骸的包圍中尋找縫隙。
森看著窗外那些越來越多的、仿佛無窮無儘的冰骸,又看了一眼暫時穩定但危機並未解除的莫雨,知道不能再這樣被動下去。
“打開頂部射擊孔!我來清理一條路!”森迅速移動到車廂中部的武器架旁,抓起一挺改裝過的大口徑磁軌步槍,這種武器對能量體效果不佳,但對實體目標擁有可怕的破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