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搖籃】
“硬骨頭”部落因掌握了最初的複雜溝通方式,狩獵效率大增,依靠那頭倒下的猛獁象,他們度過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富足冬天。老樹根簡陋的符號刻畫在洞穴壁上,記錄著這次偉大的勝利和那些新奇的“聲音手勢”。部落人口甚至因此多了幾個新生的啼哭。然而,大自然的臉色,說變就變……)
日子一天天過去,太陽似乎變得越來越毒辣。曾經熟悉的雨季遲遲不來。部落賴以生存的那條大河,水量肉眼可見地減少。河床裸露出來,龜裂的泥塊像一張張乾渴的大嘴。曾經鬱鬱蔥蔥、獵物繁多的山林,樹木的葉子開始卷曲、發黃,動物們也變得蹤跡難尋。饑餓的陰影,像沙塵暴一樣,重新籠罩在“硬骨頭”部落的上空。
老樹根的眉頭鎖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緊。他那雙渾濁卻異常敏銳的眼睛,日複一日地望著南方——那是他們部落記憶深處“故鄉”的方向,據說雨水豐沛。“硬骨頭”部落首領,已由最初的青年成長為壯年)蹲在他身邊,手裡捏著一塊乾硬的肉乾,食不知味。
“樹根爺爺,”硬骨頭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深深的憂慮,“河裡的水……快沒了。昨天‘長腿’他們跑出去一天,隻……隻打到兩隻瘦兔子……不夠塞牙縫的。林子裡的果子也都蔫了。”他用力捶了一下地麵,“再這樣下去……”
老樹根沒有立刻回答,他枯瘦的手指在地麵的浮土上劃拉著。這次畫的不是狩獵的場景,而是許多條長短不一的橫線,旁邊還有一些代表太陽的圓圈和一個向下指的箭頭。這是他最近琢磨的新符號:記錄天氣的變化。長線代表下雨的天數,短線代表晴天,圓圈代表太陽,箭頭向下代表水位下降。這些符號清晰地顯示出:晴天越來越多,雨水越來越少,水位持續下降。
他用手指重重地點了點那些代表晴天的短線,又指向代表水位下降的箭頭,喉嚨裡發出一聲蒼老而沉重的歎息:“旱……太旱了……”這個音節組合,如今部落裡大部分人都明白其代表的嚴重性。)
硬骨頭的心沉了下去。他懂老樹根的意思。這不是暫時的困難,是一場可怕的、持續的大旱災!等待,隻會讓部落像河床裡的魚一樣,慢慢乾涸而死。
部落的核心成員圍坐在火塘邊,火苗微弱地跳動著,映著一張張焦慮、消瘦的臉。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我們……我們得走!”硬骨頭猛地抬起頭,目光掃過眾人,“留在這裡……隻有等死!”他指向南方,“樹根爺爺說,那裡……有水!有綠!”他用手指模仿水流和茂盛的植物)
“走?!”“大嗓門”驚得差點跳起來,聲音都有些劈叉,“離開這裡?去……去哪?外麵……外麵有什麼?我們……我們從來沒走過那麼遠!”
“石頭”也憂心忡忡:“是啊,硬骨頭。林子外麵……聽說有……有看不見邊的‘黃沙魔鬼’指沙漠),能把人烤乾!還有……還有比劍齒虎還可怕的怪物!老……老輩人都不敢往那邊去!”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每個人的心。離開熟悉的家園,踏入傳說中恐怖未知的遠方?這需要難以想象的勇氣。
老樹根咳嗽了幾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沒有說話,隻是緩緩伸出手,再次指向南方,眼神異常堅定。然後,他又指了指洞穴壁上那些記錄狩獵成功的符號,最後指了指依偎在母親懷裡、餓得直哭的嬰兒。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留下來,這些符號記錄的成功將成為絕響;隻有走出去,才能讓孩子們活下去,才能創造新的符號、新的故事!
硬骨頭讀懂了老樹根的眼神,也感受到了肩上沉甸甸的責任。他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
“怕……也要走!為了……為了娃兒!為了……活下去!我們……一起走!”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掌心向上。
短暫的沉默後,“長腿”第一個把手放了上去:“我跟你走!找……找活路!”
“我……我也去!”“小耳朵”也顫抖著伸出手。
“石頭”用力抹了把臉,把手重重拍在“長腿”手上:“走!大不了……埋骨頭在外麵!”
一隻又一隻粗糙、布滿老繭的手疊在一起。求生的本能和對未來的渺茫希望,最終壓倒了恐懼。一支由幾十個精壯成員和一些婦女兒童組成的遷徙隊伍,在硬骨頭和老樹根的帶領下,踏上了背井離鄉的悲壯征程。他們帶上了儘可能多的肉乾、獸皮用作水袋和禦寒)、磨製的石斧石矛,還有那個承載著部落記憶、刻著符號的沉重石板由幾個壯勞力輪流背負)。
淒厲的北風卷起漫天黃沙,打在臉上生疼。眼前的世界,不再是鬱鬱蔥蔥的森林,而是一片無邊無際、死氣沉沉的黃褐色——炙熱沙漠。
每一步都沉重無比。滾燙的沙子灌進簡陋的獸皮鞋,燙得腳底板火辣辣地疼。烈日如同巨大的火球懸在頭頂,榨乾身體裡最後一絲水分。風吹起的沙礫鑽進眼睛、鼻子、嘴巴,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燒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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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嗬……水……”一個年輕的母親抱著嬰兒,嘴唇乾裂出血,聲音微弱如蚊蚋。嬰兒在她懷裡有氣無力地哭著,小臉通紅。
負責管理水源的“石頭”舔了舔同樣乾裂出血的嘴唇,解下腰間一個癟了大半的獸皮水袋,小心地倒出一點點渾濁的水,滴進母親和嬰兒的嘴裡。他看著水袋裡所剩無幾的水,眼神絕望:“硬骨頭……水……水快沒了……”
硬骨頭抬頭望向這片吞噬生命的黃色海洋,心像被巨石壓著。他看向老樹根。老人拄著一根粗樹枝當拐杖,每一步都異常艱難,但他渾濁的眼睛始終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時不時蹲下來,用手指撚起一撮沙土感受濕度,或者仔細觀察沙地上殘留的、幾乎被風抹平的動物足跡。
“看……看那邊!”老樹根突然指著遠處沙丘下一小片顏色略深的區域,發出沙啞但清晰的聲音:“濕……小心……”意即:可能有濕氣,但要小心!)
隊伍拖著沉重的步伐挪過去。果然,在沙丘背陰處,有一小片低窪的鹽堿地,地麵比其他地方顯得稍微濕潤一點。“長腿”和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立刻用手和石片瘋狂地向下挖。
挖了將近一人深,坑底終於滲出一點點渾濁泥濘的水!雖然又苦又澀,但對乾渴至極的人們來說,這無異於甘泉!大家小心翼翼地用皮囊收集著這救命的泥水,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絕境中的一絲生機。
短暫的休整後,隊伍繼續在無垠的沙海中跋涉。白天的酷熱過去,夜晚的寒冷又像刀子一樣刺骨。人們蜷縮在獸皮下,靠著彼此的體溫取暖。
這天傍晚,夕陽將沙漠染成一片淒厲的血紅色。隊伍在一個巨大的風化岩山丘下紮營。疲憊不堪的人們剛升起一小堆篝火準備休息,一聲從未聽過的、低沉而充滿威脅的咆哮聲,如同悶雷般從岩石堆深處傳來!
“什……什麼聲音?!”所有人都驚得跳了起來,抓起身邊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