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臏的手指並未在邯鄲停留,而是沿著沙盤上的路徑,緩緩向東移動,最終,穩穩地、極其精準地落在了代表魏國都城——大梁的那個點上!“批亢搗虛!”他口中吐出四個字,手指猛地在大梁的位置上一點!那一點,仿佛蘊含著千鈞之力!
“亢,咽喉要害;虛,虛弱之處。”孫臏的語速平緩,卻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穿透力,“魏國傾其精銳攻趙,國內必然空虛!尤其是其腹心之地——都城大梁!”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威王和田忌臉上,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如同一盞驟然點亮的明燈。
“與其千裡迢迢奔赴邯鄲,與士氣正盛、以逸待勞的龐涓主力硬拚,陷入泥潭,”孫臏的手指猛地從大梁劃向魏趙邊境的某個點,“不如利用我齊軍靠近魏國東境之利,揮師西進,直搗魏國心臟——大梁!”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金石般的鏗鏘,“大梁告急,魏惠王必如熱鍋螞蟻,嚴令龐涓回師救援!龐涓聞後院起火,豈敢不回?他一旦回師……”
孫臏的手指移到了沙盤上一處險要的地形——桂陵今河南長垣西北)。“我軍隻需選一險要之地,如桂陵,以逸待勞,設下伏兵!”孫臏的手掌猛地向下一按,仿佛將無形的敵軍壓入深淵,“長途奔襲、歸心似箭的魏軍,必成驕兵,更成疲兵!彼時伏兵儘出,攻其無備,焉能不勝?”他抬起眼,目光灼灼,“此乃避實擊虛,攻其必救!救趙之圍,不戰自解!”
一番話,如石破天驚!殿內的空氣仿佛被點燃了!田忌眼睛陡然亮得嚇人,他猛地一拍大腿:“妙!妙絕!軍師此計,神鬼莫測!”他看向孫臏的目光充滿了激賞與歎服。鄒忌緊鎖的眉頭也舒展開來,連連點頭:“批亢搗虛……攻其必救……化被動為主動,妙啊!”
齊威王霍然起身!他盯著沙盤上孫臏手指點過的那條曲折卻充滿殺機的路線,胸中一股熱血激蕩!困擾多日的難題,竟被如此巧妙、如此大膽、如此一針見血地解開!此計,非大智慧、大魄力者不能為!他看著輪椅上麵色平靜卻眼神銳利的孫臏,心中再無半分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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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威王的聲音如同定鼎之錘,重重落下,“軍師孫臏,運籌帷幄,決勝千裡!此計大善!”他猛地轉身,目光如電掃向田忌:“田忌聽令!”
“末將在!”田忌轟然出列,抱拳躬身。
“寡人命你為主將,孫臏為軍師,總領我齊國五萬精銳之師!”威王一字一頓,擲地有聲,“依軍師之策,避邯鄲之實,搗大梁之虛!引龐涓回援,於險要之地,予其迎頭痛擊!務必將魏國這野心狼子,給寡人打痛!打怕!”
“末將遵命!必不負大王所托!”田忌聲震殿宇。他看向孫臏,兩人目光相接,無需言語,多年的默契與信任已了然於心。一場足以改變戰國格局的驚世謀略,就此拉開序幕。
【章節警句·奇謀】
當世人都盯著眼前糾纏的死結,智者卻看到了繃緊繩索另一端的空虛——破局的鑰匙,往往藏在對手最耀眼的鎧甲之下。
3:疾風西進,狼煙回卷
公元前353年,春,齊魏邊境)
初春的寒風依舊料峭,吹過齊國邊境的曠野,卷起枯黃的草屑。一支龐大的軍隊卻如蘇醒的巨龍,在肅殺的氣氛中悄然開拔。沒有震天的誓師鼓樂,隻有齊整的腳步聲、車輪碾過凍土的悶響以及金屬甲片摩擦發出的低沉嗡鳴。五萬齊國精銳,在田忌的統帥和孫臏的謀劃下,如同一柄淬過寒冰的利劍,悄無聲息卻又鋒芒畢露地指向西方——魏國的心臟,大梁!
中軍,一輛特製的寬大馬車內鋪著厚厚的毛氈。孫臏裹著裘袍,腿上蓋著毯子,麵前攤開著詳儘的輿圖。他臉色在顛簸中顯得更加蒼白,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如同燃燒的兩點星火,緊緊盯著輿圖上移動的標記。田忌一身戎裝,按劍坐在他對麵,神情嚴肅而專注。
“報——!”一名斥候頂著寒風衝入車內,單膝跪地,“將軍,軍師!前鋒已過甄城今山東鄄城北),沿途魏國防備鬆懈至極,僅有少量地方戍卒,望風披靡!我軍行動迅速,魏人似尚未察覺我真實意圖!”
“好!”田忌眼中精光一閃,看向孫臏,“軍師,魏國腹地果然空虛!”
孫臏點點頭,手指劃過輿圖:“傳令下去,全軍加速!扔掉所有不必要的重裝輜重,每人隻帶十日乾糧!務必在魏國反應過來之前,兵臨大梁城下!要快!要打出雷霆萬鈞之勢!”他的聲音斬釘截鐵。時間,就是勝利的關鍵!
命令層層下達。齊軍立刻做出反應,沉重的攻城器械被暫時舍棄,隻保留輕便的衝車和雲梯。隊伍的行進速度驟然提升!如同一股迅猛的鐵流,卷過魏國的邊境城邑。甄城、廩丘今山東鄆城西北)、乃至離大梁已不遠的襄陵今河南睢縣)……這些地方要麼守備空虛,要麼猝不及防,在齊軍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勢下,如同紙糊的堤壩被輕易衝垮!齊軍幾乎不作停留,目標明確——大梁!
數日後,魏都大梁城下)
當齊軍的旌旗如同突然升起的烏雲,驟然出現在大梁城外那片開闊的平原上時,整個魏國都城瞬間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嗚——嗚——嗚——!
淒厲而急促的報警號角聲撕破了清晨的寧靜,一聲緊過一聲,如同瀕死野獸的哀嚎,迅速傳遍大梁內外城每一個角落。城頭的戍卒驚慌失措地奔跑著,看著城外那支軍容嚴整、殺氣騰騰的龐大軍隊,臉都嚇白了。城內更是亂成一團!市民們驚慌失措地湧向城門試圖向內城逃命,卻被緊閉的城門擋住,哭喊聲、叫罵聲、孩童的啼哭聲混雜在一起。商販們顧不得攤位,貨物滾落一地也無人拾撿。平日威嚴的官署也亂了套,低級官吏抱著竹簡文書像沒頭蒼蠅般亂撞……
“齊國人!是齊國人打來了!”
“天啊!龐涓將軍的大軍不是在打邯鄲嗎?齊軍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快關城門!落閘!所有戍卒上城!快!”守城將領聲嘶力竭地呼喊,聲音都變了調,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恐。他怎麼也想不通,齊國大軍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繞過龐涓的主力,如同鬼魅般突然出現在國都之下的!
魏國王宮早已亂作一團。魏惠王贏罃正與寵妃用早膳,聞報手中的玉碗“啪嗒”一聲摔在地上,湯水濺濕了華麗的錦袍也渾然不覺。“什麼?齊軍兵臨大梁?!”他那張因長期養尊處優而略顯浮腫的臉瞬間血色儘褪,嘴唇哆嗦著,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深入骨髓的恐懼!大梁!他的國都!他的心臟!龐涓的精銳遠在邯鄲,留守的部隊如何能抵擋齊國傾國之兵?!
“快!快!”魏惠王如同被火燒了屁股的猴子,猛地跳起來,聲音尖利得破了音,“八百裡加急!不!六百裡!給邯鄲的龐涓傳寡人急詔!命他立刻!馬上!不惜一切代價!撤軍回援大梁!快!再晚一步,寡人……寡人的大梁就要完了!”
數匹口吐白沫、肋下已被馬鞭抽出血痕的快馬,背負著魏惠王那封字字泣血的緊急詔書,如同離弦之箭,瘋狂地向北方的邯鄲方向絕塵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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