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城殿前司衙門。
都虞候嶽飛接到聖旨後,領命出城。
馬蹄聲輕響,嶽飛和牛皋帶著麾下幾十精銳騎兵,穿行在內城的街道上。
目光掃過街道兩側,那些富貴人家的宅子裡,依然燈火通明,絲毫沒有外麵戰火的痕跡。
隱約還能聽到絲竹樂聲和人們推杯換盞的笑語,甚至有酒肉的香味,混著脂粉的甜膩味兒。
這地方簡直就是天堂,跟城外廝殺的戰場比起來,簡直是兩個世界,真是太諷刺了。
“他娘的!瞧瞧這些王八蛋!”
牛皋指著前方,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來了,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那一處處光鮮亮麗的院子。
“城外的將士們餓得麵黃肌瘦,連口熱水都喝不上,每天提心吊膽,命都拴在褲腰帶上!這些狗娘養的,卻在裡麵唱歌跳舞,大魚大肉!他們哪裡知道,城外那是屍山血海,是咱們兄弟拿命拚來的!”
嶽飛沒有說話,眼神深邃而複雜,裡麵有憤怒,有悲哀,更有對這種扭曲現實的無奈。
他看到那些穿著錦衣華服的公子哥兒,身邊圍著嬌俏的侍女,大聲說笑,好像金兵圍城隻是個遙遠的神話。
在他們看來,這場仗根本就沒打到自己頭上,所以一點也不在意。
他甚至看到有幾個像富商的人,從一家酒樓裡搖搖晃晃地走出來,摟著打扮妖豔的女子,嘴裡還在抱怨著“今天的酒菜不如以前豐盛,這世道亂得連口好酒都喝不上了!”
嶽飛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這群飯桶,簡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應該是身在籠中不知死活!
“都虞候,這仗,打得值嗎?”
牛皋轉頭看向嶽飛。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這些在前線拚命的人,卻要過得豬狗不如!
而那些吃香喝辣、不學無術的人,卻能安安穩穩地享受,甚至連一點危機感都沒有。
嶽飛緩緩搖了搖頭,沒有回答牛皋的問題。
這個問題太過沉重,沉重到讓他無法開口,隻覺得胸口堵得慌,仿佛有一團火在燒,又有一塊冰在凍。
這種巨大的反差,比金兵的刀子還讓他心寒。
很快,二人來到了城外軍營,點齊出城的兵馬。
眼前的景象,再次讓嶽飛的心涼了半截。
軍營裡,將士們個個臉色蠟黃,眼窩深陷,很多人衣服破破爛爛,鎧甲也壞了,連像樣的修補都來不及。
他們就那樣坐在地上,分到的口糧隻是一碗摻著糠麩的稀粥,偶爾能有點鹹菜,那都是稀罕物。
“牛都頭,我們這幾天,都是這樣,肚子老是餓得咕咕叫,晚上凍得睡不著,還不如直接上戰場痛快!”
一個年輕的士兵小聲地跟牛皋抱怨,滿是委屈。
牛皋走上前,接過那碗粥,嘗了一口,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這哪裡是粥,分明就是帶著餿味的米湯,連米粒都少得可憐!
他把碗重重地摔在地上,“哐當”一聲,嚇得周圍的士兵都看了過來。
“他娘的!這就是給老子兄弟們吃的?!”
牛皋怒吼道:“外麵金兵圍城,兄弟們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就給吃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那城裡的老爺們,大魚大肉,錦衣玉食,怎麼就沒見他們拿出一分半點來慰勞咱們將士?!”
旁邊一個老兵歎了口氣,沙啞著嗓子說:“牛都頭,彆發牢騷了,這些日子,城裡頭都在說,糧食緊張,城裡百姓都跟著挨餓呢,咱們能有口熱的喝,就不錯了。”
他這話,與其說是安慰牛皋,不如說是自嘲,是一種已經被現實磨平了棱角的麻木。
“放屁!”牛皋眼睛瞪得像銅鈴:“城裡頭那些肥頭大耳的,哪個不是吃香的喝辣的?他們能吃喝,咱們兄弟們就活該餓肚子?我看啊,這仗,不是咱們跟金人打,是咱們跟這幫吸血的蛀蟲打!”
他越說越氣,胸膛劇烈起伏。
嶽飛站在旁邊,沒有阻止牛皋說這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