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南岸,江水翻卷著白浪,拍打在堤岸上。
金兀術站在高高的江堤之上,眯起眼望向南岸的金陵城方向。
北來的使者跪在他麵前,將崇禎的原話一字不差地複述出來:“太上皇也不配!”、“要打便打,絕不割地賠款!”
金兀術的麵色由青轉白,又由白轉赤,胸膛急促起伏,竟險些一口老血噴將出來。
“狂妄!簡直狂妄至極!”
金兀術攥緊了手中的馬鞭,麵目猙獰。
原以為,以大宋朝臣的軟弱性子,聽聞太上皇和鄆王被擒,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妥協。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如何在此次談判中獅子大開口,榨乾大宋的最後一滴油水。
可崇禎的回應,卻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金兀術的臉上。
“自己的父親和兄弟,他竟然說不配??”
金兀術咬牙切齒道:“這宋狗皇帝,難道真不顧父兄死活,不怕天倫淪喪嗎?!”
他的副手韓常在一旁低聲道:“四太子,此番南下,我軍深入腹地千裡,補給線拉得過長,韓世忠與劉光世兩部雖然被我軍擊退,但卻始終纏鬥不休,尤其韓世忠,其部戰力之悍,令人心驚。”
“如今大宋各部人馬似有合圍之勢,若再久留,恐有不測,這宋帝雖言辭激烈,但其斷然拒絕,亦是出乎意料。”
金兀術冷哼一聲,他怎會不知眼下局勢?
雖說宋軍戰力遠遜於金軍,但數萬大軍遠征,一旦被纏住,後勤補給便成大患。
更何況,這宋帝的反應,著實詭異,與他了解的宋人完全不同。
那番“為國捐軀”的言論,更是如同利刃般紮在他的心口,讓金兀術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以往的大宋君臣,哪個不是對皇帝奉若神明,生怕有個閃失?
而今這位,竟說出了這等絕情之語。
金兀術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翻湧的怒火。
眼下不是意氣用事之時,即便再憤怒,也得先保住這支深入敵境的大軍。
“傳令!”金兀術猛地轉身,麵沉如水,“全軍撤回!帶著路上搶掠的財物,即刻北歸!”
消息如風傳遍金營。
於是,金鼓聲由急轉緩,戰馬嘶鳴中,大纛緩緩掉轉方向,整支大軍帶著沿途劫掠的財物、牛馬、人口,浩浩蕩蕩北歸。
金軍北撤之際,沿途煙塵滾滾,輜重車隊足有數裡長。
最末一段,是收尾的護送兵力,護送著金人最看重的戰利品。
他們來時如狼似虎,去時則如同背著巨大包袱的貔貅,將沿途搶掠而來的金銀、絲綢、糧食、乃至牛羊百姓,儘數裹挾北去,如同龐大的螞蟻搬家隊伍。
附近的宋軍各部人馬,遠遠觀望,卻是無人敢去追擊。
靖康之變時,金軍北撤,也曾有宋軍追擊,想要趁勢殺入,然而卻遭到金軍的埋伏,全軍覆沒。
就在金軍撤退途徑大名府時,忽從大名府殺出一彪人馬,一支不足五百人的宋軍如旋風般撲來。
旗號上赫然寫著一個“張”字。
武功大夫張俊眼見金軍帶著海量輜重浩浩蕩蕩地後撤,敏銳地察覺到這是個絕佳的機會。
“此時不戰,更待何時?”
張俊沒有猶豫,當即率領麾下數百精銳騎兵,如尖刀般直插金軍的輜重後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