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聲,叩擊著北上的官道。
一路上,除了必要的趕路,嶽飛時不時會與牛皋、王貴等親信將領閒談。
這百餘人,都是嶽飛早年在河北從軍,投奔宗澤老統領時帶出來的班底,感情深厚,情同手足。
特彆是王貴,相州湯陰縣人,和嶽飛是同鄉,比牛皋更早追隨嶽飛。
如今更是嶽飛的左膀右臂,晉升為副將。
“駕!”嶽飛一聲輕喝,座下青驄馬再次加速,身後的牛皋、王貴緊隨而上。
“統領,你不知道這些天可算是把我們憋壞了!”
牛皋性格直爽,策馬與嶽飛並肩,憨笑著說道:“在金陵城裡,整日裡侍衛官家,雖說榮耀,可老牛這身筋骨,真要生鏽了!”
他性烈如火,但作戰勇猛,尤其在朱仙鎮手扛龍纛,立下大功,已升為正將,在諸人中軍職僅次於嶽飛。
王貴也笑著附和:“牛大哥說的是,每日瞧著那些文官老爺在殿上爭得麵紅耳赤,我等武將,卻是連話都插不上幾句,如今能跟著統領出來,便是刀山火海,也渾身是勁兒!”
嶽飛聞言,臉上也難得露出一絲笑意:“你們這幫子渾人!在金陵禦前,自然要收斂些性子,不過此番北上,可就由不得你們了!兩河之地,金兵肆虐,豺狼遍地,你們的刀可得擦亮了!”
牛皋和王貴聞言,目光瞬間亮了起來。
這才是他們熟悉的戰場,是他們向往的生活!
“不知道家鄉如何了,鄉親們是否還好?”
嶽飛抬頭看了看天邊,唏噓道。
王貴歎了口氣:“亂世之中,誰家能說好?隻盼著家人能躲過戰亂,平安度日便是萬幸,統領,姚太夫人和夫人、兩位小少爺……可有消息?”
提到家人,嶽飛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憂色。
他沉吟片刻,低聲道:“家母年事已高,身子骨向來硬朗,夫人劉氏……她素來是賢淑能乾的,想必會把母親照顧好的。”
“至於雲兒和雷兒……這亂世啊,男兒遲早要扛起刀槍,隻盼他們能跟著老夫人,平平安安,待我回去!”
他口中說著“會照顧好的”,卻知亂世之中,一切皆是奢望。
相州湯陰,正是金人鐵騎反複蹂躪之地,兵荒馬亂,百姓流離。
嶽飛此刻唯一能做的,便是儘快抵達,將家人從苦難中解救出來。
聊完了家事,氣氛不禁沉重了幾分。
牛皋忽然想起什麼,問道:“統領,咱們那位太上皇,如今可還在金人手裡?那些金韃子,會如何處置他?”
嶽飛輕歎一聲:“多半是押回金國去了,堂堂大宋皇帝,如今卻成了階下囚,身陷異邦,縱觀古今曆史,又有幾個皇帝能落得這般境地?這可是天大的恥辱啊!”
王貴皺眉道:“那……官家就沒有什麼表示嗎?畢竟是親父啊!”
目光不經意地看向嶽飛。
嶽飛如今是天子近臣,每日陪伴在聖駕左右,對於官家的心思,應該知曉得最為清楚。
嶽飛聞言,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神情。
他想了想,最終還是將心中的真實感受說了出來:“官家他……好像忘了。”
“啊?!”牛皋嘴巴張得老大,策馬險些一個趔趄。
他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不是吧統領?好歹也是太上皇,是官家的親生父親,怎麼會……忘了?!”
嶽飛搖了搖頭,苦笑道:“不是真忘了,是官家不提,朝中也無人敢提。”
“自太上皇和鄆王被俘,官家一心隻在革新朝政,整軍備戰,從未在私下提及太上皇之事,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也隻能揣測陛下的心思。”
“或許官家是在內心默默承受著巨大的痛苦,那種身為兒子卻不能儘孝,身為君王卻無力回天的痛苦,非我等臣子能體會到的。”
嶽飛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對崇禎深深的理解和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