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府,金國都統司衙門。
杜充被五花大綁著,粗暴地推搡著進入大堂。
他衣衫襤褸,渾身泥汙,臉上混雜著淚水和鼻涕,再無絲毫昔日大名府留守的威嚴。
他被按倒在地,膝蓋重重地砸在冰冷的石板上,發出一聲悶響。
大堂之上,完顏斡魯端坐主位,目光冷峻地審視著眼前這個狼狽不堪的宋人。
完顏銀術可則立於一側,臉上掛著勝利的獰笑。
“你要向大金效忠?”完顏斡魯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壓。
“是!小人杜充,願為大金效犬馬之勞!”杜充聲音顫抖,忙不迭地回應。
他拚命地想要抬起頭,卻被押解的金兵死死按住。
“好!”完顏斡魯微微頷首:“效忠大金,便須遵我大金習俗。”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杜充的頭頂:“先剃頭吧。”
此言一出,杜充的身軀猛地一僵。
剃頭!這對宋人來說,是何等屈辱!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這是漢人千百年來的傳統,是儒家思想的根本,更是漢人身份的象征。
女真人的剃頭習俗,與後世滿清的金錢鼠尾辮不同,保留更多頭發。
即便如此,同樣是巨大的恥辱,意味著放棄漢人的文化和身份,徹底臣服於異族。
杜充感到一股寒意從頭頂直竄腳底,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念頭:
自己是大宋官員,怎能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他想到那些忠臣烈士,想到自己的名節……可轉瞬之間,求生的欲望便將所有念頭衝得一乾二淨。
名節?
性命都沒有了,還要什麼名節?
那些忠臣,死了也不過是一堆枯骨!
自己活著,才能享受榮華富貴!
活著,才能“曲線救國”!
杜充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決心般,猛地一咬牙,發出一聲沙啞的低語:“小人……遵命。”
金兵聞言,立刻上前,手持鋒利的刀具,粗暴地將杜充的頭發剃了個精光。
冰冷的刀刃刮過頭皮,帶起陣陣刺痛,杜充緊閉雙眼,不敢去看自己屈辱的模樣。
他的心如同被淩遲一般,但臉上,卻露出了劫後餘生的慶幸。
完顏斡魯看著杜充的反應,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一個輕易放棄民族尊嚴和文化根基之人,又怎能指望他對誰真正忠誠?
但他也沒有失信。
如今的燕京,由漢人降臣劉彥宗擔任金燕京留守,負責後勤與治理。
真定府,正需要一個像杜充這樣,熟悉宋朝官場,又沒有骨氣的漢人來管理。
杜充的投降,對金人而言,可謂是一次巨大的政治勝利。
“都統。”完顏銀術可上前一步:“是否繼續南下攻打南朝?”
“不必。”
完顏斡魯語氣平靜:“宋軍如此慘敗,士氣低落,定會撤軍,到時候,邢州和趙州的宋軍,也會隨之撤退,何必浪費我大金勇士的性命,去和他們硬拚?”
他性情持重有謀,是金國少有的治理型統帥。
宋軍遭遇如此慘敗,元氣大傷,定會全麵撤軍。
屆時,嶽飛占領的邢州和趙州,也將變成孤城,不攻自破。
何必浪費兵力,去和一支硬骨頭死磕?
完顏斡魯,目光深邃地看向南方:“而且,那部宋軍,可是硬得很,與之死戰,我大金勇士恐怕難以討到好處,不如讓他們主動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