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尚書趙鼎,被崇禎寄以厚望。
此刻他感受到的,不僅是沉甸甸的重擔,更是陛下那份高瞻遠矚的深遠謀劃。
記名追責,分設新局,廣募能匠,甚至於火器研發,樁樁件件,無不指向大宋軍事工業的脫胎換骨。
趙鼎深知,這是機遇,更是考驗。
第二日,天光未亮,工部便已忙碌起來。
一道道加蓋工部大印的榜文,被吏員們連夜抄錄,並迅速送往各處。
榜文言明,工部將重金招募天下能工巧匠,凡對火器鑄造、機巧製造有獨到研究者,皆可攜帶作品或圖紙,前往工部軍器局麵試。
榜文上赫然寫著:凡被錄用者,年俸可達三百貫!
此等俸祿,遠超尋常匠人,甚至可與縣令之俸祿相匹,足見朝廷求賢若渴之心。
榜文發出,猶如一道驚雷,迅速傳遍了大宋的兩京一十三省。
金陵府內,坊間巷陌,熙熙攘攘。
當工部的告示被張貼在最顯眼的街角,引來無數百姓圍觀時,一場關於“匠人天價”的議論便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開來。
“天爺!三百貫一年?我沒看錯吧!”
一位正在茶館裡喝茶的賬房先生,放下手中算盤,驚得差點把茶碗摔了。
他一年辛辛苦苦,也不過才賺三五十貫,一個區區工匠,竟能有如此高俸?
旁邊一位老鐵匠搖了搖頭,眼中既有羨慕,也有不解:“三百貫,那是能買好大一塊地了!我這打了一輩子鐵,哪敢想這等富貴?怕不是朝廷瘋了?”
“瘋什麼瘋!”一位見識廣些的讀書人撚著胡須,搖頭晃腦地說道,“朝廷這是要重用工匠啊!官家欲革新軍械,自然要下血本!三百貫又如何?若是能造出像禦營軍那等神兵,莫說三百貫,三千貫也值!”
議論聲此起彼伏,有人驚歎,有人質疑,但更多的是那些身懷絕技的匠人們,心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他們世代被輕賤,地位低下,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的技藝能得到如此重視,甚至能與士大夫相提並論。
在千裡之外的湖北行省德安府。
德安知府衙門的書吏,是個平日裡習慣了按部就班的小吏。
已正漫不經心地準備將工部發來的榜文張貼出去。
待看清榜文內容時,書吏不覺好笑地搖了搖頭,嘟囔道:“這工部也真是的,招募幾個工匠罷了,至於把榜文發到全國各地嗎?這點小事,也太大張旗鼓了吧?還說什麼三百貫年薪,真是可笑!”
書吏的話音剛落,一道沉穩的聲音便從身後傳來:“將榜文遞與本官一觀。”
書吏嚇了一跳,連忙回頭,隻見知府陳規不知何時已立於身後。
他趕忙將榜文雙手奉上。
德安知府陳規,字正之,年已五十五歲,兩鬢斑白,臉上布滿歲月的刻痕,卻不掩其矍鑠精神。
他接過榜文,細細審閱,那原本平靜的眉頭上,漸漸挑起,眼中閃爍著難以抑製的驚喜。
陳規早年癡迷兵家著作,對兵法器械研究頗深,尤其酷愛火器,認為其乃未來戰場之決定性力量。
雖身居文官,他從未放棄對火器的鑽研。
時值靖康之變後,大宋各地賊寇蜂起,德安府也曾麵臨嚴峻威脅。
在一場與流寇的鏖戰中,正是陳規力排眾議,果敢地運用了他所改進的“火槍”,命六十名府兵手持火槍從西門殺出,並輔以“火牛陣”迷惑敵人,最終奇跡般地逼退了數倍於己的賊寇,保住了德安府。
此刻,看著榜文上那“重金招募能工巧匠,對火器有研究者”的字樣,陳規的心頭,如同被一把火點燃。
那是積壓了半生的抱負,終於看到了施展的契機。
他恨不得立刻啟程,前往金陵,將自己畢生所學儘數奉獻。
然而,身為堂堂知府,一府之長,要他與那些市井匠人一道,去工部參加麵試,這……這著實有失體麵。
陳規沉吟再三,心中糾結。
他雖不重虛名,但亦知官場規矩,若貿然行事,恐反遭人恥笑,甚至引來不必要的揣測。
“總不能與工匠們一道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