沱河上空,夜色如墨,唯有河麵微光閃動,仿佛一條隱隱蜿蜒的銀帶。
北岸金營。
第一日渡河受挫,金國三麵旌旗依然遍布北岸,但營內氣息卻緊繃到了極點。
營火周圍,整列的戰馬被係在木樁上,不時騰蹄長嘶。
中軍大帳內,完顏宗翰端坐在案前,麵色陰沉如鐵。
完顏宗輔與金兀術分列左右。
帳中鋪開一幅沱河沿岸的簡圖,箭頭密布。
完顏宗翰緩緩道:“白日正渡,我們吃了宋人地利與火器的虧,夜間風向向南,河霧漸濃,聲息不易傳遠,正適合偷渡。”
完顏宗輔略一沉吟:“夜渡有利有弊,河麵暗流多,鹿角與蒺藜未必能避開。”
金兀術冷笑:“第一日他們已嘗到我們的急攻,夜間戒備必有懈怠,末將請率兩千精銳,趁佯攻之機搶占南岸灘頭,逼他們出營迎戰!”
完顏宗翰點頭道:“佯攻東渡,主攻北渡,東渡由我督陣,兀術你為北渡突擊隊前鋒,宗輔為中軍,隨時策應。”
宿州南岸,第一日大勝後,宋軍並沒有任何懈怠。
崇禎在城樓巡視,特命姚友仲與王淵嚴格執行“三段防禦”,前沿巡邏、渡口防線、宿州城垣層層警戒,每一隊都有明確的夜間號令與烽火傳訊方式。
巡邏船隊三十艘分為三段在沱河巡弋,船首點著油燈罩、船側輕弩架上,弩兵披著棉甲用草席遮擋寒風,眼睛死死盯著霧中的水麵。
岸上的神臂弓手與弩兵蹲守在鹿角與木柵背後,坑道與陷馬坑都早已重新掩蓋偽裝,暗樁所在的河灘甚至插上竹標,供己方辨認。
崇禎沉聲吩咐:“讓前沿弩手少動,彆驚擾來敵,等到他們入陣再放手全殲。”
姚友仲領命而去,其實早已準備妥當。
二更時分,北岸一點點燈火亮起,卻迅速被油布覆蓋,留下一片暗影。
十幾條渡船被悄悄推入水中,船體包縛草捆以減震聲。
船中除槳手外,皆是輕裝步兵與部分精銳馬軍,戰馬亦裹布防止嘶鳴。
北渡方向,金兀術親自押陣,他壓低聲音:“劃,快劃,狠狠的劃!”
河麵霧氣漸濃,寒風夾著濕意吹在人臉上,冰冷入骨。
船槳入水聲被水霧與風聲吞沒,金軍摸著河心一點點逼近南岸。
南岸巡邏船的一名弩手透過霧縫,捕捉到幾個模糊的黑影。
舵工低聲吹動銅哨,聲音順風傳遞到岸上的了望崗。
不多時,霧中的金軍船隻觸到了第一道鹿角木障礙。
幾聲低喝響起,工匠們試圖用斧鋸劈斷樁木,但下一刻。
“放!”
隨著一聲低沉的厲喝,隱藏在兩側柵欄後的床子弩齊聲放矢,粗大弩箭帶著呼嘯穿破夜霧,直中船首與工匠。
第一條船幾乎瞬間癱瘓,隨波橫漂。
金軍大亂未定,第二輪箭雨已至。
這一次是神臂弓三列交替,短短三個呼吸,數十名試圖跳水挪樁的軍士一一被射翻,血水與河水混在一起,消失在霧色中。
沿岸宋軍早已在水中布下竹鉤與鐵鏈,趁混亂由兩艘輕捷戰船橫衝插入,鐵鉤勾住前列渡船的纜索猛拽入下遊,直拖得整段金軍編隊陣形崩散。
灘頭處,埋伏的長戟步兵端起镔鐵長戟,對試圖躍上淺灘的金兵迎頭狠劈。
霧色中金兵的身影一個個被戟鋒兜翻,跌入灘下的陷馬坑。
此時,陷坑尖樁和水下蒺藜立功,金兵在泥水裡掙紮翻滾,無法自拔。
金兀術怒吼著從後船跳出,腳剛踏上淺灘,就感到腳下滑軟。
火光中才看清,腳邊竟是一名被殺的自家步兵,血水正沿著淺水彌散。
“上!給我上!”他揮刀格開一杆長戟,帶著數十親隨硬是在箭雨裡殺出一塊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