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訥伏誅,血濺丹墀,殿中諸將噤若寒蟬。
崇禎的臉上卻沒有絲毫表情。
一個節度使而已,前世在大明,他殺過的二品總兵,三邊總督,五省總督、薊遼督師不知有多少個。
這一刀,不隻是為了軍法,也是為了北伐大局,收複東京之前,所有的拖後腿者,必須被清掃乾淨!
隨著範訥的人頭被拖下殿階,北上的道路徹底暢通。
第二日清晨。
城門大鼓連擊,旌旗獵獵如潮聲滾動,應天府東門緩緩開啟。
二十萬大軍,聲勢浩蕩地北上而出,整齊的軍陣如洶湧翻騰的鐵流。
隊伍寬如江麵,綿延數十裡,旌旗在風中翻卷,如海麵湧立的萬重波浪。
最前列是身披重甲的鐵騎,戰馬鼻間噴出的白霧在寒風中凝如雲煙;
其後是列陣整齊的步軍,長槍成林,刀盾如牆;
再往後是輜重車隊、糧草車、火器營隊,甲胄與戰車在陽光下閃爍著刺目的寒光。
騎鼓手騎於列間,以沉重的戰鼓擊出如心跳般的節奏。
禦駕居中,十二乘駟馬大車,金頂雕龍,黃緞車幔內,崇禎端坐軟塌智商,甲胄外披明黃色繡龍戰袍,腰懸寶劍,神情沉毅。
左右是禦營近衛,戟刃寒光閃爍,護衛森然。
崇禎半掀車幔,望著前方湧動的軍潮,心情舒暢,十分很享受這種感覺。
在前世的大明,他自十七歲登基,幾乎從未踏出北京城一步,皇城之外的世界更多來自遞送至禦案的冰冷奏疏。
那時,崇禎也曾幻想如唐太宗般禦駕親征,安邦定國平天下,書寫貞觀之治的恢弘篇章。
但明末之亂,如海嘯般撕碎了少年天子的豪情,南有闖王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等流寇烽煙,北有建奴鐵騎扣關,局勢千瘡百孔。
崇禎數次想要親征,卻屢屢被百官以風險、國本為由阻駁。
而今,這一刻,他終於跨出天子的象牙塔,以一國之尊,親率二十萬大軍出征,且是帶著一場新捷的餘威。
這是一種遲來的成就感!
鑾駕內,崇禎的心情格外舒暢,甚至帶著幾分近乎孩童的雀躍。
這種感覺,簡直太過美妙!
不過,崇禎很快壓抑住喜色,重新恢複帝王威儀。
軍威浩蕩,隨行的樞密院官員與參戰將帥亦有感而發,情不自禁。
自大宋立國以來,出動二十萬以上大軍的規模僅有四次!
雍熙北伐,宋太宗為收複燕雲十六州動員二十萬三路伐遼,終因輕敵潰敗。
五路伐夏,宋神宗乘西夏內亂,調三十五萬含民夫近五十六萬)合擊,初捷而敗於後勤。
宣和北伐,宋徽宗與金國聯軍共討遼國,童貫率二十萬精銳,卻於白溝河、範村慘敗,反釀北宋三年後亡國。
澶淵之役前,大軍二十萬屯定州,對遼形成戰略防禦,終以議和收場。
這四役,除澶淵算作守勢穩定,其餘儘是敗局。
而今,崇禎北伐,宿州會戰取得了意想不到的大勝利。
隨行官員們人人感到自豪,鼓雷鳴間,所有人心底都在想:這一戰,定將載入史冊!而自己,也會青史留名!
......
東京。
清晨,霧靄仍在汴河上低低飄蕩,東京城一切似乎與往常無異。
街巷裡販夫走卒喝著熱茶,河埠頭的腳夫正推著漬了霜的麻袋。
唯獨朝堂一角,在這一日被一份從南麵急送而來、沾著泥點的奏報掀起了滔天波瀾。
“宿州……宋軍大敗金軍……”
押著封印的急報在二十五裡更遞的傳令下,幾乎是踏著風火輪衝進宰相府邸的。
秦檜身為宰相,是東京偽朝裡第一個拿到這份軍報的。
原本,他正和幾位親信校對次日的政令,接過捷報時心中還有幾分輕蔑。
在他看來,南宋軍不過是一群紙糊的烏合之眾,何來“捷報”二字?
然而,當秦檜的目光掃過密密麻麻的字跡時,那份輕蔑在瞬間凝固。
“……韓世忠、王淵、嶽飛合擊金軍……金人大潰,中路軍元帥完顏宗翰、東路軍元帥完顏宗輔,副帥金兀術一路西逃……”
一行行,一句句,像錘子一樣敲在秦檜的耳膜上,震得他手指有些發顫。
“金人怎麼會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