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駛回祝府碼頭,柳如煙徑直走入了祝東寧的密室。
祝東寧背對著門,站在一幅巨大的海圖前,手中撚著一枚黑子。
“家主,賤妾……賤妾無能,未能……未能令那位公子動心。”
柳如煙詳細描述了崇禎的反應。
那份超乎尋常的正直,對美色和才情的漠然,以及最後那句冰冷的“請自重”。
她甚至提到,在交談中,那個“公子”的警惕讓她如芒在背,好像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看穿。
總結一句話,那個男人不簡單!
柳如煙並不知道對方是大宋官家,當今皇帝。
所以她才放開的表演,甚至發騷想要摔進崇禎的懷中。
若是提前知道,想來演出會束手束腳。
祝東寧手指在海圖上緩緩移動,背對著柳如煙聽取她的彙報。
渾濁的老眼中,光芒愈發明亮。
老登不怒反笑,發出幾聲低沉的笑聲。
“很好!”
祝東寧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絲令人費解的平靜:“你下去吧,此事不怪你。”
能成為皇帝,誰又是簡單的人?
柳如煙恭敬地退下。
密室之中,隻剩下祝東寧一人。
老登的笑容漸漸斂去,越發凝重。
柳如煙的失敗,對他而言,反而是最確鑿的證據。
一個能抵擋住柳如煙這般絕色才情的誘惑,且行事滴水不漏、氣質非凡的“商人”,再結合近期黃潛善的瘋狂舉動,以及杭州府衙門的異常表現……
祝東寧不再懷疑,心中已經基本確定:住在聽雨軒的,就是當今官家!
他意識到,這位帝王的胃口和決心,遠超自己此前所有的想象。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征稅,也不是為了緩解國庫空虛。
這位年輕的君主,根本不是一個貪戀個人享樂之人。
他要的,或許是徹底收回江南的財權與治權。
要的是打破士紳豪強對地方長達數百年的掌控,重建一個以皇權為絕對中心的秩序。
這是一場賭上大宋國運和江南士族存亡的豪賭。
祝東寧在密室中踱步良久。
想了很多。
強硬對抗,乃是下下策。
皇帝既然微服而來,就是為了探查虛實,也是為了尋找機會。
如果自己能在這關鍵時刻,展現出“忠誠”和“合作”的姿態,或許還能為祝家,為江南士族,爭取到一絲回旋的餘地。
祝東寧決定親自出馬,再試探一次!
翌日午後。
西湖畔,聽雨軒彆院。
祝東寧身著一件素色杭綢長衫,沒有攜帶任何家丁護衛,隻領著幾位杭州城內德高望重、亦與士紳階層關係匪淺的耆老,以“憂慮江南時局,為百姓請命”的名義,前去拜訪。
甚至刻意讓耆老們走在前麵,營造出一種“眾望所歸”的氛圍。
“我等聽說京城有貴客蒞臨杭州,特來拜訪。”
祝東寧拱手行禮,姿態謙遜恭敬,將崇禎一行人當成了某種隱秘出行的皇族宗室,如失勢的康王趙構,以示尊重。
這樣既不會顯得逾越,又能表達出對“京城大人物”的重視。
崇禎不動聲色,以“京城富商”的身份,熱情地將幾人迎入水榭。
茶過三巡,一番寒暄之後,祝東寧輕咳一聲,開始切入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