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紅玉很快就到了節度使衙門。
見到嶽飛時,他正一個人站在大廳中央,背對著門口,像一座山。
整個大廳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梁紅玉上前幾步,斂衽一禮:“嶽帥,我家夫君讓我前來分說,此事,他此前毫不知情,是治下不嚴之過,他甘願領受任何責罰,至於那名婦人,隻要嶽帥一句話,他立刻派人將她送來,任憑處置。”
嶽飛沉默了很久,沒有轉身,也沒有回答。
接回劉氏是不可能的,他們之間早已沒有任何關係。
之所以沉默,是在想門外的兒子。
孩子,才是這件事裡最無辜的受害者。
衙門的石階上,嶽雲一個人坐著,抱著膝蓋,將頭埋在臂彎裡。
聽到了裡麵的動靜,但他不想進去,怕看到父親為難的樣子,更怕聽到那個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嶽飛走了出來,站在他身後。
父子二人就這樣一站一坐,在蕭瑟的秋風裡沉默著。
“想去見她嗎?”
嶽雲的身體動了一下,抬起頭,臉上沒有眼淚,眼神卻很空。
“剛聽說的時候,想過。”
嶽雲道:“我很想問她為什麼,可是現在,不想了。”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見了又能怎樣呢?隻會讓心裡更難受。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兒子是軍人,不該被這些私事牽絆。”
兒子的回答,讓嶽飛做出了決定。
這件事必須有一個了斷,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兒子,為了即將開始的北伐。
嶽飛回到廳內,對梁紅玉平靜地說道:“有勞夫人,請轉告韓元帥,嶽某與劉氏數年前早已和離,再無瓜葛,此事與韓元帥無關,不必誤會。”
韓世忠的帥帳中,焦急地等待著消息。
當梁紅玉帶著嶽飛的回話回來時,他心裡懸著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好,好!”韓世忠連連點頭,“鵬舉兄弟深明大義,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完事後,一個人坐在帥位上,心裡卻又泛起了嘀咕,另一個念頭浮了上來。
嶽飛越大度,不就越顯得他韓世忠這邊理虧嗎?
嶽飛不追究,是他格局大,自己不能就這麼算了。
這件事因我而起,就必須由我來了結。
必須做點什麼,給嶽飛一個交代,也讓全軍將士看看我韓世忠的態度!
他叫來親兵,詳細詢問了王貴那邊打探到的,關於劉氏當年拋夫棄子的經過。
聽完之後,韓世忠猛地一拍桌案,一股怒火在他心中燃起。
在他看來,嶽飛在前線為國廝殺,這個女人卻在家中不能安守本分,這是對軍人最大的背叛!
這種行為,不僅是對嶽飛個人的傷害,更是對整個軍人榮譽的玷汙。
韓世忠覺得自己找到了解決問題的關鍵。
替嶽飛出這口惡氣,既能彌補自己的過失,也能向嶽飛,向所有人,表明自己的立場和態度。
於是,韓世忠提筆,親自下了一道命令。
“傳令後勤營押隊李滿,即刻與其妻劉氏和離!劉氏品行不端,有虧婦德,逐出軍營!”
這是一道軍令。
對李滿來說,這道軍令就是天。
他是一個軍人,天職是服從。
沒有辦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他本以為可以相守一生的女人,被士兵們架著,趕出了營門。
劉氏就這樣被趕出了軍營,再一次變得無家可歸。
消息傳到嶽飛那裡時,他正在和眾將商議軍務。
聽完王貴的報告,他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