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之戰的勝利,為大軍贏得了三日的寶貴休整時間。
嶽雲在這三天裡,幾乎沒有合眼。
他和李寶將軍一起,重新清點和分配了所有繳獲的物資。
金軍在平州囤積的糧草遠超宋軍預期,這極大地緩解了東路軍的後勤壓力。
嶽雲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因糧於敵”這四個字在兵書上是何等簡單,在現實中又是何等重要。
他變得更加沉默,也更加專注,不再抱怨自己在後營,而是開始主動向李寶請教如何通過物資的消耗速度,來預判前線戰事的規模和烈度。
李寶依舊不苟言笑,但回答嶽雲問題的時候,明顯多了幾分耐心。
三日後,大軍再次開拔,繼續沿著濱海平原,向著那座名震天下的雄關緩緩推進。
榆關,也就是後世的山海關。
隨著隊伍不斷東進,空氣中的味道也發生了變化。
風中開始帶著一絲海水的鹹味,偶爾還能聽到從東南方向傳來的、隱約的海浪聲。
道路兩旁的村莊變得愈發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荒蕪的鹽堿地。
就在這單調而漫長的行軍途中,嶽雲注意到了隊伍中一支有些“特殊”的輜重隊。
這支隊伍由近百名精銳士兵護送,他們不屬於任何一個已知的營頭,裝備精良,神情冷峻,時刻保持著高度的警惕。
他們負責押運的,是二十個用厚重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鐵疙瘩”。
每一個“鐵疙瘩”都異常沉重,需要十幾名民夫合力,用粗大的麻繩拖拽,或是在鋪設了滾木的道路上緩緩推動。
它們在地上留下的車轍,比運送糧草的重型大車還要深上數寸。
嶽雲作為後勤調度官之一,按理說,所有物資都應該有記錄在案。
但這支隊伍,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一樣,在他的竹簡上找不到任何相關的記載。
“張大哥。”
嶽雲催馬趕上負責這支隊伍的一名都頭:“你們運送的是何物?為何不在後勤名錄之上?”
那名都頭看了嶽天一眼,隻是拱了拱手,麵無表情地回答:“承節郎,我等奉元帥將令,負責押運‘雷神’隊之裝備,其餘的,恕我無可奉告。”
“雷神隊?”嶽雲一愣,從未聽說過此番號。
他越發好奇。
翌日,趁著隊伍休息,嶽雲想靠近一些,看看那油布下麵到底是什麼。
剛一接近到十步之內,兩名護送的士兵立刻上前,手中的長槍交叉,攔住了他的去路。
“承節郎請留步!”士兵的語氣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我隻是看看裡麵是何物。”嶽雲說道。
“元帥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李寶出現了,表情嚴肅:“嶽雲,你在做什麼?”
“將軍,我……”
“這裡不歸你管。”
李寶打斷了他:“回到你的位置上去。我的命令是,任何人,包括我,沒有元帥的手令,再敢接近這支輜重隊,以窺探軍機論處,聽明白了嗎?”
“……是,末將明白。”
嶽雲心中一凜,不敢再多言,立刻撥馬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心中仍在疑惑,到底是什麼東西,需要如此高級彆的保密?
大軍又行進了兩日。
當清晨的薄霧散去,走在隊伍最前列的斥候忽然勒住了戰馬。
緊接著,整個行軍的隊伍,從前到後,都緩緩地停了下來。
一陣壓抑的、近乎死寂的沉默,在數萬人的軍隊中蔓延。
嶽雲也停下了馬,疑惑地向前望去。
隻見遙遠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條蜿蜒的、連綿不絕的黑線。
那條黑線橫亙在天地之間,好似一道永恒的傷疤,將整個世界分成了兩半。
隨著隊伍緩緩靠近,那條黑線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高大,像一條沉睡的巨龍,匍匐在燕山之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