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的營房早已熄燈,這裡卻依舊火光跳動,人影綽綽。
幾十名精悍的漢子,正在做著出發前最後的準備。
他們不像尋常兵卒那樣穿著厚重的鐵甲,而是一身便於行動的緊身皮襖,腰間插著短刀,背上負著弓弩,臉上塗抹著混了草汁的泥灰,在火光下,像一群即將融入暗夜的鬼魅。
他們是嶽家軍的眼睛,是元帥的耳朵,是那支即將插入敵人心臟的利劍的劍尖——踏白軍。
百戶長李四,正蹲在火堆旁,仔細地用一塊磨刀石,打磨著他那柄用了七八年的手刀。
刀身狹長,上麵布滿了細小的豁口,每一道豁口,都代表著一條逝去的生命,或許是金人的,或許……是同袍的。
一個瘦弱的身影,躡手躡腳地湊了過來,手裡捧著一個陶碗。
“四哥,喝口熱湯,暖暖身子。”
來人是狗兒,一個剛滿十六歲的新兵,臉上的絨毛還沒褪儘,眼神清澈得像大名府老家門前的小溪。
他是李四的同鄉,因為家裡實在窮得揭不開鍋,才跟著李四投了軍。
因為年紀小,人也機靈,被分到了夥頭營,乾些劈柴燒火的雜活。
李四抬起頭,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在塞外風沙中被吹得有些發黃的牙。
他接過熱湯,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將碗遞還給狗兒,又從懷裡掏出一塊用油紙包著的東西,塞到狗兒手裡。
“給,拿著。”
狗兒打開一看,是一塊乾巴巴的麥餅,硬得能當石頭使。
“四哥,俺不餓……”狗兒小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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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拿著就拿著!”李四眼睛一瞪,“咱們這次去的地方,可沒夥頭營給做熱湯喝,你小子在後方,彆偷懶,多跟老兵學學,怎麼把那糙米飯煮得不那麼硌牙,也彆老惦記著家,軍營裡,不想家最好的法子,就是讓自己忙起來。”
狗兒低下頭,捏著那塊比石頭還硬的麥餅,眼圈有點紅。
他知道,李四他們這次的任務,是化整為零,偽裝成皮貨商,孤軍深入到金人腹地去,九死一生,是說得好聽的。
“四哥,”狗兒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哭腔,“你們……啥時候回來啊?”
李四站起身,用力伸了個懶腰,骨節發出一陣劈裡啪啦的脆響。
他拍了拍狗兒瘦弱的肩膀,那力道,讓狗兒一個趔趄。
“哭喪著臉乾嘛?你四哥我這條命,硬得很。”
李四望向北方那片沉沉的夜色,那裡,是未知的、充滿了危險的敵國疆域。
他嘿嘿一笑,語氣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豪氣:“小子,想吃肉不?”
狗兒一愣,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那就給老子等著!”李四指著北方,一字一句地說道,“等哥哥我回來,給你們畫出一條道兒來,一條能直接摸到金人糧倉的道兒!到那時候,彆說羊腿,熊掌都讓你小子啃個夠!”
說完,他不再看狗兒,對著不遠處已經集結完畢的弟兄們一揮手:“弟兄們,走了!”
幾十道黑色的身影,沒有絲毫的喧嘩,如同鬼魅一般,迅速而有序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狗兒站在原地,手裡緊緊攥著那塊乾硬的麥餅,望著北方,那裡沒有他想象中的金戈鐵馬,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
他不懂什麼叫“直搗黃龍”,也不懂什麼叫“雪靖康之恥”。
他對戰爭的理解,很樸素:跟著嶽元帥,就有肉吃,就能活著回家。
可現在,狗兒似乎有了一點新的念頭。
自己要好好地把飯煮熟,等著四哥回來,要等著吃那傳說中的熊掌。
此後,狗兒每天都在夥房裡劈柴、燒火,看著那些從前線退下來的老兵們,一邊包紮傷口,一邊唾沫橫飛地談論著功勳和女人。
心裡隻有一個念頭,為那個已經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默默地祈禱。
四哥,你可一定要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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