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國大敗的消息,像一陣裹挾著死亡氣息的寒風,吹到了三十裡外的上京城。
第一個帶回消息的,不是官方的信使,而是一個從戰場上僥幸逃回來的、丟盔棄甲的潰兵。
他渾身是血,神情癲狂,衝到城門下時,已是語無倫次。
這小兵沒有說“敗了”,隻是反複地、用一種見到了鬼神般的、極度恐懼的聲音,嘶吼著兩個字:
“妖術……妖術啊!”
守城的將士,還以為他是個瘋子。
但很快,第二個,第三個,第十個……成百上千的潰兵,如同被洪水衝垮的蟻群,從南方的地平線上,狼狽不堪地湧來。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同樣的、被徹底摧毀了意誌的、世界末日般的驚恐。
他們口中,都在重複著同樣的話語:“天雷!宋人會用天雷!”
“鐵浮屠……全沒了……都被天雷,炸成了碎肉……”
“是天罰!是長生天降下的懲罰!”
恐慌,如同最猛烈的瘟疫,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在雄偉的上京城內,瘋狂地蔓延開來。
金國皇宮。
當完兀術兵敗被俘的最終軍報,由一名拚死衝出重圍的親兵,泣血呈遞到龍椅之前時,整個金國朝堂,“轟”的一聲,炸鍋了。
“敗……敗了?十幾萬大軍……全……全沒了?”
年輕的皇帝完顏亶,從龍椅上霍地一下站了起來,因為動作太猛,甚至帶倒了身旁的禦案。
他臉色慘白如紙,身體搖搖欲墜,難以置信地看著階下那名同樣渾身浴血的信使。
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
那可是十幾萬大軍!是大金國最後的精銳!是天下無敵的“鐵浮屠”和“拐子馬”!怎麼可能,在短短一天之內,就……就這麼沒了?
“四叔呢?朕的四叔,兀術呢?!”完顏亶嘶啞著嗓子,問道。
那信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元帥……元帥他……他被宋將……生擒了!”
生……擒……了……
完顏亶隻覺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轉,一屁股,癱坐回了龍椅之上,徹底傻眼了。
整個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所有的大臣,無論是主戰的,還是主和的,無論是女真貴族,還是漢人士大夫,此刻全都麵無人色,噤若寒蟬。
他們想過可能會敗,但他們從未想過,會敗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慘,如此之……徹底!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國都之外,再無一兵一卒可以抵擋宋軍的兵鋒。
這座看似堅固的會寧府,如今,已是一座不設防的孤城!
“陛……陛下……”
良久,還是吏部尚書韓昉,第一個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如今……如今我大金,該何去何從啊?”
這一問,如同一塊石頭,投入了死水的池塘,整個大殿,瞬間“嗡”的一聲,炸開了鍋。
“逃!陛下!我們快逃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宋軍旦夕便至,此地不可久留!”
大殿內驚慌失措的哭喊聲、哀求聲,此起彼伏。
完顏亶失魂落魄地坐在龍椅上,聽著耳邊這些亂糟糟的聲音,腦子裡一片空白。
逃?又能逃到哪裡去?
他下意識地,在腦海中,搜尋著那些還能為他所用的大將的名字。
四叔兀術,沒了。
大金軍神,那個如定海神針般存在的完顏婁室,早在數年前,便已病逝。
另一位宿將,太祖的次子完顏宗輔,也已相繼離世。
如今,放眼整個大金國,真正還算“能打”的,似乎……似乎隻剩下了一個人。
那個被他軟禁在府,視為心腹大患的太師,粘罕完顏宗翰)!
不!絕不!
這個念頭,隻在完顏亶的腦海中,閃現了一瞬,便被他立刻掐滅了!
讓他去求那個老家夥?讓他重新執掌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