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幅景象,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要用這種最直接、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來重塑這支軍隊,乃至整個民族的自信與驕傲!
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犯我大宋者,雖強必戮!辱我漢家者,百倍奉還!
“夠了。”
當羞辱進行到極致時,崇禎淡淡地,製止了這場鬨劇。
重新坐回龍椅之上,仿佛剛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看著階下那三個如同行屍走肉般的囚徒,崇禎用一種最終審判的語氣,下達了他們最後的命運。
“傳朕旨意,金國偽帝完顏亶,偽太師完顏宗翰,偽元帥兀術,以及所有被俘的金國王公大臣,皇室宗親,後宮妃嬪……儘數,廢為庶人,發配瓊州海南島),永世,不得還鄉!”
瓊州!
海南島!
在這個時代,那裡還是充滿了瘴癘之氣的、蠻荒的、流放罪囚的不毛之地。
將這些習慣了在白山黑水間騎射漁獵的女真人,流放到那個炎熱潮濕、毒蟲遍地的海島之上。
這比殺了他們,還要殘忍百倍!
這是要讓他們,在無儘的絕望與水土不服的折磨中,慢慢地,腐爛,消亡。
崇禎要的不僅僅是金國的滅亡。
更是這個曾經給漢民族帶來無儘災難的族群,從精神到肉體上的,徹底的……湮滅。
崇禎十一年,冬。
大金國,亡了!
隨著上京會寧府的陷落,以及金國皇室、文武百官被儘數打包,“發配”往那遙遠而又炎熱的南方海島。
這個曾經不可一世、攪動了東亞大陸百年風雲的強大帝國,便以一種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速度,轟然倒塌。
消息傳出,天下震動。
那些原本還在觀望、甚至試圖組織抵抗的金國北方重鎮,如黃龍府、肇州等地的留守部隊,在得知國都已破、主力儘沒、連皇帝和元帥都成了階下囚之後,徹底失去了所有抵抗的意誌。
在宋軍那無可匹敵的“天威”麵前,他們唯一的選擇,便是開城投降。
至此,大宋帝國的版圖,第一次真正地,將整個白山黑水都納入了其中。
一場持續了數十年的宋金戰爭,終於畫上了一個句號。
上京城,已不再是那個血腥的修羅場。
在經曆了最初那場冷酷的“大清洗”之後,這座城市,在宋軍強大的武力彈壓和宣撫司高效的組織之下,迅速地建立起了一種全新的、屬於勝利者的秩序。
新兵狗兒,因為在攻城戰和後續的“清城”行動中,表現“英勇”雖然他自己,至今還會因為想起那個被他親手捅死的金兵少年而做噩夢),被破格,提拔為了管理五十人的小旗頭。
他不再是那個隻知道燒火劈柴的夥頭軍了。
如今的狗兒,身披著嶄新的鐵甲,腰挎著象征身份的佩刀,每日的工作,就是帶領著手下的五十名弟兄,在城中進行日常的巡邏,維持治安。
這天下午,他正帶隊,巡邏到東城的榆木巷。
深秋的陽光,懶洋洋地灑在街道上,驅散了幾分北國的寒意。
街道兩旁,那些曾經緊閉的店鋪,已經重新開張,漢人商販的叫賣聲,契丹孩童的嬉鬨聲,夾雜著宋軍士兵巡邏時,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構成了一曲奇異而又和諧的交響樂。
在一個街角,狗兒看到,有幾個穿著宣撫司官服的文士,正在支起一口大鍋,向排隊的百姓,施粥。
那隊伍,排得很長。
隊伍裡,有漢人,有契丹人,但更多的,是一些剃去了金錢鼠尾,換上了漢人服飾,神情有些畏縮、又有些麻木的……“新附民”。
狗兒知道,他們就是曾經的女真人。
他看到一個身材魁梧、但左腿有些跛的中年漢子,正低著頭,排在隊伍裡。
他看起來,和那些排隊的漢人老農,沒有任何區彆。
狗兒的隊正,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兵,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撇了撇嘴,低聲說道:“看見沒?這就是女真韃子,擱在半年前,他們還是騎在你脖子上作威作福的老爺,現在,為了咱們官府的一碗粥,比誰都聽話。”
狗兒沒有說話,隻是看著那些默默排隊領粥的“新附民”,看著他們小心翼翼地,從大宋官員的手中,接過那碗熱氣騰騰的米粥,然後千恩萬謝地蹲到牆角,狼吞虎咽。
他的心中,沒有一絲“大仇得報”的快感。
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的滋味。
狗兒想起了,自己當初,之所以參軍,不也是為了能吃上一口飽飯嗎?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和當初的自己,又有什麼區彆呢?
戰爭,結束了。
但它留下來的東西,卻遠比想象中,要複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