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秋極有耐心地等待著。
他甚至重新拿起那塊做成櫻花形狀的粉白色點心,小口地品嘗起來。
他姿態優雅慵懶,仿佛全然不覺得此時的沉默有任何難堪。
直到細嚼慢咽地享用完那塊點心,又啜飲了一口溫熱的茶。
他才像是閒談般再次開口。
林硯秋的視線卻如精準的探針,捕捉著淩澈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你的經紀人就敢直接上手硬拉,囂張得仿佛川城是他家的後花園?他嘴裡那個‘龐部長’。”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指尖輕輕敲擊桌麵,發出清脆的微響,“是oega聯盟川城分部那個……腦滿腸肥,酷愛擺譜,恨不得把‘有權有勢’四個字刻在臉上的龐德?”
淩澈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抹難以掩飾的震驚與錯愕。
他的瞳孔都因這過於直白且貼切,甚至可說是貶低的描述而微微收縮。
他似乎完全沒料到林硯秋不僅知道龐德,竟對其秉性如此了解。
言語間更是毫無敬意可言。
“看來是了。”林硯秋身體微微前傾,手臂隨意地搭在桌沿,拉近了一些彼此的距離。
他的目光變得專注而具有穿透力,那雙澄澈的眼睛仿佛蘊藏著能映照人心的魔力,“淩澈,不瞞你說,我最近正好在查他。如果你知道些什麼,或許可以告訴我。”
他頓了頓,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分量,給予了對方充分的選擇空間,“當然,說與不說,權利在你。我幫你,並非為了換取情報。但如果你選擇走出這個房間,再次獨自麵對他們……下一次,或許就不會再有開口的機會了。”
最後那句話,像是一根淬了冰的針。
精準地刺破了淩澈強撐已久的、搖搖欲墜的硬殼。
淩澈的嘴唇難以抑製地顫抖起來。
他眼底迅速積聚起破碎的水光,折射出巨大的痛苦與掙紮。
片刻。
他倔強地仰起頭,用力眨著眼睛,死死咬住已然失去血色的下唇,仿佛要用儘全身力氣阻止那瀕臨決堤的情緒。
林硯秋不再言語,隻是安靜地注視著他。
如同一個最有耐心的獵手,等待著獵物自己走出迷霧。
時間在近乎凝滯的沉默中緩慢流淌。
每一秒都仿佛被無限拉長,充斥著無聲的角力。
終於。
淩澈像是被徹底抽乾了所有力氣。
又像是終於在絕望的深淵邊緣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他抬起微微顫抖的手,用手背有些粗魯地擦掉眼角滲出的一點濕意,再開口時。
淩澈的聲音雖然依舊低啞得厲害,卻奇異地穩定了許多,帶著一種破釜沉舟般的平靜:“好……我說。”
他深吸了一口氣,那氣息帶著明顯的顫音。
甚至需要汲取足夠的氧氣來支撐接下來血淋淋的剖白。
“我是一名演員,或者說曾經是。”淩澈的聲音很輕,飄忽得像是一縷煙,帶著濃重的自嘲,“家境再普通不過,靠著父母耗儘心血和這張還算能看的臉,加上一點不知天高地厚的所謂‘天賦’,拚了命才擠進頂尖的藝術學院。”
“我年輕的時候年少輕狂,傻得很,以為隻要努力,隻要演技夠好,總能熬出頭……”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冰涼而苦澀,“太天真了。早在我入學不久,甚至更早,或許就在某次試鏡的時候,”
“我就已經被龐德手下那些所謂的‘星探’,列入了他們的名單。”
“他們有一個名單,私下裡叫‘珍珠名錄’。”淩澈的視線沒有焦點地落在空氣中的某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