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厭惡這種失控的感覺,極度厭惡。
縱橫商界、曆經風雨。
他早已習慣將一切掌控在手中,情緒更是需要嚴密管控的工具。
可偏偏,遇到那個叫林硯秋的小家夥之後。
所有的準則和界限都變得模糊不清。
那個人,就像一束不受控的、強烈到刺眼的光。
不由分說地闖進他精心構築的、秩序井然的世界,輕易就能攪動他所有的平靜。
讓他變得患得患失,變得……脆弱。
這種將軟肋親手交付出去的感覺。
讓他本能地感到警惕和不適。
卻又在每一次看到那人鮮活的模樣時,心甘情願地將那點不適壓下。
酒意罪人。
夜晚,謝沉舟陷入了光怪陸離、支離破碎的噩夢深淵。
夢境不再是倉庫裡有驚無險的現實重現,而是扭曲成了最恐怖的版本。
他看見林硯秋倒在冰冷泥濘的廢墟中,不再是僅僅沾了點灰塵的狼狽,而是真正的……渾身是血。
那身黑色的衛衣被暗紅的液體浸透,黏膩地貼在身上。
他原本靈動機敏的湛藍色貓眼,失去了所有神采,空洞地、毫無焦點地望著陰沉的天幕,也望著他。
謝沉舟想衝過去,想將他抱起來,想用儘一切辦法止住那仿佛源源不斷湧出的鮮血。
可他的身體卻像被無數無形的、冰冷的鎖鏈死死禁錮在原地,動彈不得,連一根手指都無法抬起。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聽著自己喉嚨裡發出困獸般的嘶吼,卻連一點聲音都傳不出去。
耳邊回蕩著的不再是林硯秋輕鬆調侃的語氣。
而是伊卡訥·奎那張肥胖扭曲的臉上發出的、猙獰而得意的狂笑,混雜著能量武器擊中肉體時沉悶的噗響。
以及……林硯秋微弱的、最終消散在風中的歎息。
“硯秋——”
謝沉舟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心臟像是要炸開一般瘋狂擂動,撞擊著胸腔,帶來陣陣悶痛。
他的額頭上布滿了冰冷的汗珠,順著鬢角滑落,浸濕了額發。
他呼吸急促得如同剛剛經曆了一場生死逃亡,黑暗之中,他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身旁的位置——
一片冰涼。空的。
夢魘帶來的心悸如此真實。
那血腥的畫麵和絕望的無力感如同冰水澆頭,讓他四肢百骸都泛著寒意。
他打開床頭燈,刺目的光線讓他不適地眯了眯眼,卻絲毫無法驅散腦海中那片揮之不去的血紅。
他再也無法入睡。
索性起身,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走到窗邊。
窗外,城市的燈火依舊,卻無法給他帶來絲毫暖意。
他點燃了一支煙,猩紅的火點在黑暗中明明滅滅,如同他此刻紛亂不堪、躁動難安的心緒。
尼古丁的氣息吸入肺腑,帶來短暫的麻痹,卻無法撫平靈魂深處的焦灼。
他就這樣站著,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睜著眼,看著窗外的天色由濃墨般的漆黑,一點點被稀釋,染上灰白。
再到天際泛起魚肚白,直到晨曦微露,宣告著新一天的來臨。
整整一夜,他未曾合眼。
今夜的另一邊。
林寰說到做到,懲戒來得迅速而直接。
他甚至沒給剛剛經曆綁架、又“自導自演”了一場反殺戲碼的林硯秋多少變回人形喘口氣、或許還想狡辯幾句的機會。
他看著那隻因為短時間內能量消耗巨大、精神高度緊繃後自然而然地縮回便於恢複能量的小三花貓形態、還試圖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他手背示好的小家夥。
林寰冰封般的麵容上沒有一絲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