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不再存在於這個世界。”林寰補充道。
他語氣平淡得像是在陳述“今天下雪了”這樣一個客觀事實。
“你騙我!”謝沉舟如同被逼到絕境的困獸,發出嘶啞的咆哮,拒絕接受這最終的審判。
“我沒有騙你的必要。”林寰的視線淡淡掃過一旁臉色蒼白的江雪眠。
他的視線似乎能穿透皮囊,直視靈魂深處的記憶烙印,“你們都知道你原本的結局。他告訴你們的所謂‘上一世’,不過是這個世界既定的、未被扭轉前的、真實發生過的走向碎片。”
一句話,如同威力更大的驚雷,在所有人心中轟然炸開,掀起了驚濤駭浪。
原來,根本沒有什麼玄妙的前世今生。
江雪眠那些痛苦不堪、被視為警示的“重生記憶”。
不過是這個世界線在最終收束、被林硯秋強行扭轉之前,殘留的、真實的未來碎片投影。
他們所知曉的、那些曾讓他們恐懼不安的悲慘結局,都曾是這個世界在另一個可能性中,命中注定、無法逃脫的軌跡。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的寒意瞬間從每個人的脊椎骨竄上頭頂,讓他們手腳發涼。
所有人都陷入了更深的沉默,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他們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
不久前林硯秋在某個看似尋常的時刻,曾輕描淡寫說出的那句“以命抵命”。
如果說霍家是直接揮向林硯秋的屠刀。
那麼他們這些被林硯秋以自身生命為最終代價,從那些既定的、慘烈的悲劇軌道中硬生生拯救出來的人。
又何嘗不是間接的、在無知無覺中推動著他一步步走向那個必然死亡的劊子手?
這個認知,比窗外的風雪更加寒冷刺骨。
“他來到這裡的原因,其最核心的驅動力,並非是為了扮演救世主,廣義地拯救你們每一個人。”
林寰的聲音再次響起,冰冷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也擊碎了每個人心中因為獲救而產生的最後一點慰藉與自我安慰。
“是我.......是我害了他。”謝沉舟癱跪在地上。
他失神地喃喃自語,眼中最後一點屬於活人的光亮也徹底熄滅了,隻剩下無邊無際的、吞噬一切的黑暗與自我厭棄。
林硯秋確實以一己之力扭轉了無數人的命運,將這個世界從既定的傾覆軌跡中強行拉回。
但他最終選擇走向能量耗儘、形體消散的死亡的最核心、最原始的動力,隻是因為——他太愛自己了,愛到願意為他逆天改命。
愛到願意為他承受反噬。
愛到太喜歡這個有他存在的、鮮活的世界,而不忍看他走向注定的毀滅。
巨大的負罪感如同沼澤,要將謝沉舟徹底淹沒,“是我害了他,我該去陪他的......”
就在他萬念俱灰,靈魂仿佛都要隨之消散的瞬間。
林寰懷裡那個一直安靜沉睡的小嬰兒,仿佛精準地感知到了這份令人心碎的、龐大的悲傷能量,不安地扭動了一下。
嬰孩發出了一聲細弱卻異常清晰的、帶著奶氣的啼哭。
這哭聲,不像窗外風雪的尖銳,也不像成人悲慟的沉悶。
它像是一道極其微弱、卻無比堅韌的光芒,意外地穿透了謝沉舟構建起來的、厚重的絕望屏障。
他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某種無形力量牽引著,落在了那個小小的、正在輕輕啜泣的繈褓上。
謝沉舟臉上的淚水不受控製地再次湧出,順著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一滴一滴,砸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暈開小小的、深色的濕痕。
林寰看著謝沉舟這副魂飛魄散的模樣,“他死之前,應該跟你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讓你‘好好活著’吧。”
不是疑問,是陳述。
謝沉舟渾身劇烈一震。
林硯秋從他指尖滑落、墜向深海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