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道井裡的黑暗像凝固的墨,隻有頭頂入口漏下的微光,在鏽跡斑斑的檢修梯上描出細碎的亮痕。金屬梯在腳下發出“吱呀”的顫音,每一次晃動都順著腳掌爬上來,讓心臟漏跳半拍。陳暮打頭,手指扣著扶手的鏽紋,粗糙的鐵屑蹭進指縫;小張縮在中間,後背貼著冰涼的管壁,像隻被夾住的壁虎;李婉跟在後麵,手指死死攥著從消防箱帶出來的抹布,偶爾蹭到管壁的黴斑,指尖泛起黏膩的癢;雷烈殿後,警棍彆在腰間,每下腳都踩得極穩,像在丈量生死的距離。
“雷隊,咱這路……真靠譜嗎?”小張的聲音在狹窄空間裡撞出回音,帶著刻意裝出的輕鬆,“我總覺得像鑽怪物的嗓子眼,還是沒刷牙的那種。”他吸了吸鼻子,管道井裡的氣味實在複雜——陳年灰塵裹著鏽鐵味,還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腐臭,像舊倉庫裡堆著發黴的鐵皮。
雷烈的聲音從下方傳來,悶悶的卻透著硬氣:“比走樓梯間成活率高七成。樓梯間是喪屍的主乾道,這裡是大樓的‘毛細血管’,平時除了清潔工沒人來。想走陽關道送死,還是跟我走獨木橋?”
“當然想活!”小張嘟囔著,手不自覺地抓緊了前麵陳暮的衣角,“就是這‘血管’也太味兒了……”
陳暮沒接話,全部精神都擰在“路線核對”上——雷烈說“下到十樓左轉,第三個檢修口”,他腦中的大樓結構圖正跟著同步更新:管道井對應樓層的檢修口位置、通道寬度、可能遇到的管道障礙……連廊在三樓,從十樓到三樓,還要穿過五層“清潔工通道”,每個轉彎都是未知的“風險節點”。他的手指在金屬梯的扶手上敲了敲,像在確認數據般,數著“一、二、三……”
終於,腳掌觸到了堅實的水泥地。十樓管道井底部,微光從上方縫隙斜切下來,照亮側壁上一個圓形檢修口——金屬蓋虛掩著,邊緣生著鏽,像顆沒扣緊的紐扣。
“就是這兒。”雷烈彎腰下來,高大的身軀在井裡幾乎直不起腰,他伸手推了推檢修蓋,金屬摩擦聲“刺啦”響了一下,“陳暮,搭把手。”
兩人合力掀開蓋子,一股更濃的氣味湧進來——消毒水的刺鼻混著牆皮的黴味,像長期沒人打掃的醫院儲藏間。裡麵的通道窄得隻能容一人彎腰,兩側的管道裹著厚厚的保溫層,綠的是冷卻水管,銀的是通風管,低沉的“嗡嗡”聲從管壁裡滲出來,像大樓的心跳。
“這是清潔工的‘秘密通道’。”雷烈壓低聲音,率先鑽進去,肩膀蹭著管道,“能通到各樓層的雜物間和後廚,沒監控,也少有人來。”
四人依次鑽進通道,空間逼仄得讓人喘不過氣。小張的頭發蹭到頭頂的管道,他縮了縮脖子,指著旁邊一根粗如水桶的綠管:“雷隊,這啥?毒氣罐嗎?炸了咱是不是直接飛升?”
雷烈回頭瞥了一眼,嘴角難得勾了下:“中央空調的冷卻水管,九十度熱水在裡麵跑。炸了不是飛升,是給你洗‘沸水澡’。”
小張噎了一下,訕訕地閉了嘴。李婉跟在最後,目光掃過通道壁上貼的“清潔排班表”,紙已經發黃卷邊,最後一行日期停在災難爆發前一天,她下意識地把表扯下來塞進兜裡——或許能當引火的紙。
沒走多遠,前方拐角處突然飄來“嗬嗬”聲,混著拖遝的腳步聲,像有人拖著斷腿在走。昏暗中,一個模糊的影子在管道間晃蕩,是隻落單的喪屍。
小張瞬間繃緊,手抓住陳暮的胳膊,指尖冰涼。雷烈卻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從腰間摸出個巴掌大的噴霧器——外殼貼著“檸檬香型空氣清新劑”的標簽,瓶身還沾著點血汙,不知道是從哪撿的。
他貓著腰往前挪,手指扣在噴頭按鈕上,屏住呼吸。離喪屍還有三步遠時,他猛地按下噴頭:“呲——”
濃烈的檸檬香瞬間炸開,蓋過了腐臭味,像有人把一整箱檸檬糖砸在了通道裡。那喪屍動作一滯,腦袋瘋狂晃動,喉嚨裡的“嗬嗬”聲變成了類似打噴嚏的抽氣聲,爪子在身前亂揮,顯然被這突兀的氣味刺激得失了方向。
雷烈趁機衝上去,警棍帶著風聲砸在喪屍太陽穴上——“咚”的一聲悶響,骨裂聲混著檸檬香,喪屍軟軟地倒在地上,再沒動靜。
“應急手段。”雷烈收起噴霧器,擦了擦警棍上的汙血,看著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語氣平淡,“它們的感官沒完全退化,強烈氣味能乾擾判斷,比硬拚省力氣。”
小張捂著嘴,肩膀一抽一抽的,壓低聲音對陳暮說:“陳哥……這喪屍死得也太‘香’了,算不算‘檸檬味的葬禮’?”
陳暮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災難爆發到現在,這是第一次有了點荒誕的輕鬆。李婉也彆過頭,偷偷用手背蹭了蹭眼角,不是哭,是被檸檬香嗆的。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通道裡的岔路越來越多,像纏在一起的線,但雷烈從沒猶豫過——左轉繞開熱水管道,右轉避開堵塞的雜物堆,每一步都踩得精準。路過一個虛掩著門的清潔工休息室時,他示意眾人停下,自己鑽進去翻找了片刻,出來時手裡多了兩瓶未開封的礦泉水、三包壓縮餅乾,還有一卷醫用膠帶。
“分了。”他把水和餅乾遞給三人,膠帶塞給陳暮,“綁傷口用。”
李婉接過餅乾,悄悄多拿了一包塞進兜裡——她注意到小張剛才跑的時候腿在抖,估計是沒力氣了。陳暮把膠帶纏在手腕上,冰涼的塑料貼著皮膚,像多了層保護殼。就著礦泉水咽下乾硬的餅乾,胃裡有了東西,原本發虛的腿也穩了些。
越靠近三樓,通道外的聲響越清晰——不再是零星的嘶吼,而是混雜著“砰砰”的撞擊聲、玻璃破碎的脆響,還有一種讓人頭皮發麻的“沙沙”聲,像無數隻蟲子在啃咬木頭,又像有人在耳邊低聲絮語。
“前麵就是三樓後勤區的出口。”雷烈在一個岔路口停下,聲音沉了下來,“出去右轉是儲物區,穿過儲物區就是連廊入口。但外麵的聲音……不對勁。”
陳暮側耳聽著,那“沙沙”聲裡裹著含混的“嗬嗬”,像很多人湊在一起說話,卻沒人能聽清內容——是林薇說的“低語者”!他攥緊撬棍,冰冷的金屬在掌心沁出涼意:“準備好,出去後直接衝過連廊,彆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