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ippo打火機的火苗在黑暗裡跳著,像顆固執的心臟,攥在陳暮掌心。橙黃的光隻夠照亮身前三步的路,更遠的地方是濃得化不開的黑,連聲音都像被吞了進去——隻有鞋底碾過碎石的“咯吱”聲,在隧道裡撞出空洞的回響,仿佛暗處有東西正跟著他們的節奏呼吸。
空氣濕得能擰出水,冰冷的濕氣裹著鐵鏽味、陳年黴味,還有一絲消毒水過期後的澀味,瘋狂的鑽進鼻腔。隧道是斜著往下的,岩壁粗糙,嵌著幾截裹著剝落絕緣層的管道,偶爾有水滴從管壁滲出來,“滴答”落在地上,在水窪裡濺起細小的漣漪,映著微弱的火光。
小張幾乎貼在陳暮背上走,眼睛瞪得溜圓,盯著火苗照到的每一寸地方——剛才在地麵被“鋼鐵禿鷲”追著打的恐懼還沒散,現在又鑽進這不見天日的地底,每一次腳下踢到石子,或是踩到滑膩的苔蘚,他都要渾身一顫,手死死抓著陳暮的衣角。
李婉走在中間,她的目光掃過岩壁上的裂縫,又落在那些鏽跡斑斑的管道上——這些管道比她想象的粗,看起來不像是普通工業區的輸水管道,更像某種高壓設備的連接線,上麵隱約能看到模糊的編號,像是幾十年前的老物件。
林薇殿後,平板早就徹底報廢,她把它塞進背包,現在全憑眼睛和手“讀”環境。指尖拂過岩壁時,能摸到上麵凹凸不平的鑿痕,還有一層薄薄的、類似灰塵的粉末;碰到管道時,能感覺到細微的震動,不是水流的晃,是某種低頻的、幾乎察覺不到的嗡鳴,從管道深處傳過來。
“這裡比我想的深多了。”林薇的聲音在隧道裡飄著,有點失真,“岩壁是加固過的,用的是早年間的鋼筋混凝土工藝,不像是臨時挖的避難所,更像……永久性工事。”
往下走了十分鐘,階梯終於到了頭,前麵是條橫向通道,比剛才的隧道寬些,兩側多了些鏽成黑褐色的金屬門,大多關著,門牌上的字被灰塵蓋得看不清,隻能隱約看到幾個模糊的數字。陳暮推了推離得最近的一扇門,門軸發出“吱呀”的哀鳴,隻推開一道縫,裡麵的黴味撲麵而來,能看到堆得老高的破木箱,還有散落在地上的文件,紙張黃得像枯葉,一碰就碎。
“像是舊時代的儲藏室,或者辦公區。”陳暮縮回手,火苗映著他的臉,“你看那些文件格式,還有木箱上的印章,至少是幾十年前的樣式。”
通道越走越寬,開始出現岔路。陳暮憑著對空間的敏感,在腦子裡畫了張粗略的地圖——主通道通常更寬,管道鋪設也更密集,他選了最符合這兩個條件的路。火苗在重複的岩壁和管道間晃動著,時間感慢慢模糊了,好像走了很久,又好像隻走了幾分鐘,連方向都快分不清了。
突然,林薇停了下來,發出一聲輕得幾乎聽不見的抽氣。
“怎麼了?”陳暮立刻回頭,火苗轉過去,照亮林薇蒼白的臉。她蹲在地上,手指指著通道壁和地麵交界的角落——那裡積著厚厚的灰,但灰層上有幾道印子,是拖拽出來的,還帶著點濕泥,旁邊還有幾個腳印,形狀怪得很,前端寬,腳趾的位置像有分開的痕跡,後跟卻窄,不像是正常的鞋印。
陳暮蹲下來,手指碰了碰那些痕跡,灰下麵是濕的,還沒乾透。“最多一兩天,很新。”他的聲音沉了下去,抬頭看向通道深處,火苗的光在黑暗裡縮了縮,“這下麵,還有彆的東西在動。”
小張的聲音立刻帶上了哭腔:“是……是那種‘低語者’嗎?它們也躲到地下來了?”
“不一定。”林薇仔細看著腳印,手指量了量寬度,“腳印沒有腐爛的痕跡,也沒有血汙,不像是喪屍。拖拽痕跡很規整,像是在搬東西,或者……拖什麼重物。但不管是什麼,肯定不是我們的人。”
不安像潮水一樣湧上來,裹住每個人。他們不僅要躲“方舟”的清道夫,還要提防這地底的未知東西。陳暮把火苗調小了些,儘量不暴露目標,腳步放得更輕,沿著通道繼續往前走。
又走了一會兒,前麵突然透出一絲光——不是火苗的橙黃,是種微弱的、發藍的冷光,還傳來一陣低沉的“嗡嗡”聲,像遠處有台大機器在轉。陳暮示意大家停下,自己貼著通道壁,慢慢往前挪,拐過一個彎,他猛地停住了,打火機差點從手裡掉下去。
後麵的人跟著拐過去,全都屏住了呼吸。
眼前是個巨大的地下空間,像個溶洞,卻被人工改造過——穹頂很高,掛著幾盞防爆燈,昏黃的光灑下來,照亮了下麵的景象。空間中央是台龐大的機器,比他們之前見過的任何設備都大,核心是個圓柱形的金屬腔,表麵布滿了儀表和指示燈,有幾盞還亮著,發著幽幽的綠光;粗大的線纜和管道從金屬腔裡伸出來,纏在周圍的支架上,像巨蟒繞著樹乾;機器旁邊搭著幾個簡易帳篷,帳篷外的工作台上擺著筆記本電腦,屏幕亮著,還有些零散的工具和儀器箱,箱子上印著的標誌,他們太熟悉了——是“方舟”的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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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個正在運行的方舟工作站!
“他們……他們在這裡乾什麼?”小張的聲音壓得極低,嘴唇哆嗦著,眼睛盯著那些亮著的屏幕,不敢相信。
林薇的目光死死鎖在那台大機器上,眼睛越睜越大,突然倒吸一口涼氣:“那是……地質擾動信號發生器!或者說,是次聲波發射裝置的放大中繼器!老款的,功率卻極強,能把特定頻段的次聲波放大幾十倍,傳輸到很遠的地方!”
次聲波!陳暮的腦子像被雷劈了一下,瞬間想起礦洞裡找到的日誌——“γ07區域腦波與次聲波存在耦合”“非自然形成?”那些字句跳出來,和眼前的機器連在了一起。
“難道這東西……和清河市的異常有關?”陳暮的聲音有點抖,不是怕,是因憤怒而壓製不住的顫抖。
就在這時,筆記本電腦後麵突然站起來一個人。他穿著沾滿油汙的方舟製服,戴著厚眼鏡,手裡拿著扳手,顯然剛才在修機器。看到陳暮他們,他的眼睛瞬間瞪圓,手裡的扳手“當”地掉在地上,臉色白得像紙,下意識地就要去按工作台上的紅色按鈕——那是警報器。
“彆動!”陳暮的反應比閃電還快,一個箭步衝過去,撬棍抵在那人胸前,力道剛好讓他不敢動,“再動一下,我就砸斷你的骨頭。”
小張和李婉立刻跟上,小張撿起地上的扳手,李婉則盯著帳篷和其他角落,防止還有人藏著。那技術員嚇得渾身發抖,牙齒打顫,話都說不完整:“你……你們是誰?怎麼找到這裡的?外麵有信號屏蔽層,你們……”
“少廢話!”陳暮打斷他,撬棍又往前頂了頂,“這機器是乾什麼的?和清河市的次聲波有什麼關係?說!”
技術員的心理防線瞬間垮了,眼淚都快下來了:“我……我不知道清河市!我隻負責維護這台‘共鳴器’!它是‘創始計劃’的遺產,幾十年了,一直沒停過!我們的任務就是讓它保持運行,放大地底自然產生的次聲波,傳輸到指定區域……”
“創始計劃是什麼?”林薇追問,她的聲音帶著急,“指定區域是哪裡?”
“創始計劃是方舟的前身!最早的生物篩選計劃!”技術員哆哆嗦嗦地說,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淌,“指定區域……我記不清具體坐標,但代號是γ07!他們說那片區域的人神經敏感性高,適合當‘實驗場’,用次聲波刺激他們的腦波,記錄數據,為後來的‘涅盤’病毒找最合適的‘培養皿’!”
培養皿!
這三個字像把冰錐,紮進陳暮的心裡。他的故鄉,他父母生活的地方,那些熟悉的街道和鄰居,竟然從幾十年前起,就被當成了實驗場!這台深埋地底的機器,就是插在故鄉血管裡的針頭,日複一日地輸送著能扭曲意識的次聲波!憤怒像岩漿一樣在他胸腔裡翻湧,撬棍差點控製不住,就想要狠狠的砸下去。
“那低語者呢?也是這機器弄出來的?”陳暮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每個字都帶著血。
“不……不完全是!”技術員嚇得連忙搖頭,“病毒是後來開發的,但次聲波讓那片區域的人腦波變得特殊,病毒在他們身上的變異更快,更容易出現群體意識……低語者的出現不在計劃裡,卻被當成了‘優質數據’,讓我們加大了次聲波的功率……”
就在這時,林薇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她在工作台的紙堆裡翻到了一張打印紙,隻看了一眼,臉色就比技術員還白,手抖得厲害,把紙遞給陳暮:“你看……”
陳暮接過紙,借著防爆燈的光看去——是方舟的加密指令,標題赫然寫著:“‘清理者’協議激活通知目標:7號遺產站原因:信息泄露風險+不可控樣本接近執行單位:清道夫小隊抵達時間:t+6小時自警報觸發起算)”。
最下麵還有一行手寫的小字,筆跡倉促:“注意:γ07關聯性個體陳暮)確認在場,優先捕獲,必要時執行‘深層意識掃描’。”
紙張從陳暮指間滑落,飄在地上,卻像有千斤重。地下空間的防爆燈昏黃的光,此刻像審判庭的聚光燈,打在他們身上。他們找到了方舟最黑暗的秘密,卻也成了必須被抹殺的目標。6小時後,清道夫小隊就會來,而那個“深層意識掃描”,光是名字,就透著讓人毛骨悚然的殘忍。
陳暮抬起頭,目光越過發抖的技術員,落在那台還在“嗡嗡”響的共鳴器上——它像個巨大的、冷血的心臟,還在為方舟的陰謀跳動。他又看向通道口,仿佛能穿透岩層,看到正在逼近的死亡。
拳頭在陰影裡悄然握緊,指節發出“哢哢”的脆響。憤怒、恨意,還有求生的決心,在他眼裡擰成了一股硬邦邦的光。6小時,他們要在6小時裡找到活下去的辦法,還要毀了這台沾滿有故鄉血淚的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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