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槍林彈雨與“心臟”瀕死的哀鳴中被拉扯得無比漫長,每一秒都如同在滾燙的刀尖上煎熬。維修池區域已淪為煉獄,灼熱的彈殼叮當作響,與能量武器燒灼空氣的嘶鳴、金屬被撕裂的尖嘯、以及人類壓抑的痛哼與怒吼交織,共同奏響一曲毀滅的交響。
陳暮背靠著金屬工作台,左肩的傷口血肉模糊,鮮血浸透了破爛的衣衫,順著臂彎滴落,在腳下積成一小灘暗紅。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傷口鑽心的劇痛,失血帶來的冰冷寒意正從四肢末端緩緩蔓延。腦海中,“心臟”那越來越尖銳、越來越不穩定的嗡鳴,如同無數根燒紅的鋼針,持續穿刺著他的神經,視野邊緣已經開始發黑、晃動。
陳暮的生理與精神均已逼近絕對極限。身體的創傷與意識層麵的侵蝕雙重疊加,使得每一次堅持都近乎奇跡。這種狀態下執行高精度的意識引導任務,其成功率無限趨近於零。
“還有……十分鐘!”周擎的聲音在嘈雜中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依舊堅守在控製台前,花白的頭發被汗水黏在額角,操作麵板上,代表能量水平的數個指針已危險地逼近紅色區域,刺耳的過載警報加入了混亂的合唱。
左側防線,情況同樣岌岌可危。李婉幾乎無法站立,全靠阿蘭和半堵殘牆支撐,她手中的鐵管早已彎曲,隻能徒勞地格擋著飛濺的碎屑。小張縮在掩體後,彈藥耗儘,隻能抱著頭,聽著子彈呼嘯而過,身體因恐懼而劇烈顫抖。林薇靠在阿蘭身邊,臉色比之前更加蒼白,她看著陳暮的方向,嘴唇無聲地翕動著,眼中充滿了無力與深切的憂慮。
一名“清道夫”精英利用自動炮台換彈的間隙,如同鬼魅般突進到工作台右側,手中的雙刃戰斧帶著淒厲的風聲,直劈陳暮頭顱!這一擊角度刁鑽,速度極快,陳暮因失血和眩暈,反應慢了半拍,眼看已無法完全避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嬌小的身影猛地從左側撲出,用儘全身力氣撞開了陳暮!
是李婉!
戰斧的利刃擦著陳暮的耳畔掠過,帶走了幾縷頭發,卻重重地劈在了李婉匆忙舉起格擋的彎曲鐵管上!
“鐺——哢嚓!”
鐵管應聲而斷!戰斧餘勢未消,狠狠劈入了李婉的左肩胛骨!清晰的骨骼碎裂聲令人牙酸!
李婉發出一聲短促而壓抑的痛呼,整個人被巨大的力量帶飛,重重摔在幾米外的地上,鮮血瞬間從她的背後洶湧而出,染紅了身下的地麵。
“李婉!!”陳暮目眥欲裂,怒吼聲撕心裂肺。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與絕望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發,暫時壓過了身體的劇痛與精神的混亂。他如同受傷的狂獸,不顧一切地撲向那名剛剛收回戰斧的“清道夫”,手中的鋼管不再講究章法,隻剩下最原始、最瘋狂的砸、捅、掃!
那“清道夫”顯然沒料到陳暮在如此狀態下還能爆發出如此駭人的反擊,一時間竟被這不要命的打法逼得連連後退。陳暮抓住一個空檔,鋼管如同毒蛇出洞,猛地刺入了對方戰術頭盔與頸甲的縫隙!
“噗嗤!”鮮血飆射!
解決掉這個威脅,陳暮立刻踉蹌著衝到李婉身邊。她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臉色慘白如紙,呼吸微弱。
“堅持住……李婉……堅持住……”陳暮的聲音嘶啞,帶著前所未有的慌亂,他徒勞地想用手按住那可怕的傷口,但鮮血依舊從他的指縫間不斷湧出。
阿蘭也想衝過來,卻被密集的火力壓製在掩體後無法動彈。小張看著李婉的慘狀,嚇得癱軟在地。
周擎看著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但他手中的操作沒有絲毫停頓,聲音如同冰冷的鋼鐵:“陳暮!沒時間了!還有八分鐘!準備接入!這是最後的機會!”
陳暮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看了看生命垂危的李婉,又看了看那台嗡鳴聲已變得刺耳尖嘯,仿佛下一刻就要解體的“心臟”,最後看向周擎那決絕的眼神。
沒有選擇了。
他輕輕放下李婉,將她拖到相對安全的控製台基座下方,用顫抖的手,將懷中那份染血的關於γ07的文件夾,塞進了她的手中。
然後,他毅然轉身,步履蹣跚卻堅定地走向那個帶有神經接口的危險座位。
“坐上去!戴上頭盔!”周擎吼道,同時快速扳動了控製台上最後幾個紅色的應急開關。“‘心臟’過載程序最終確認!能量脈衝將在五分鐘後爆發!記住!感受它,引導它,不要對抗!目標是‘源點’網絡在西北方向27.5度角,距離約一百二十公裡的主信號塔集群!”
陳暮重重地坐進那冰冷的金屬座位,感覺像是坐上了電椅。他拿起那個布滿線纜看起來沉重而古老的神經接口頭盔,沒有任何猶豫,猛地扣在了自己的頭上!
瞬間!
世界消失了。
槍聲、爆炸聲、同伴的呼喊、傷口的疼痛……所有外界的一切感官輸入,如同被一把無形的巨刃驟然切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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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無儘純粹而狂暴的能量洪流,如同決堤的銀河,瞬間衝入了他的意識海!那不是聲音,不是圖像,而是一種超越了人類感官極限的純粹信息與能量的風暴!他的“自我”在這風暴中,渺小得如同怒海中的一葉扁舟,幾乎在接觸的瞬間就要被徹底撕碎、湮滅!
劇痛!難以形容的劇痛!不是肉體的,而是源自意識本源的,仿佛每一個構成“陳暮”這個存在的粒子都在被強行拆解、重組的痛苦!腦海中那持續已久的嗡鳴,在此刻化作了實質性的毀滅力量,要將他徹底同化。
“保持清醒!找到共鳴點!引導它!”周擎的聲音仿佛從極其遙遠的地方傳來,微弱得如風中殘燭。
陳暮死死固守著那最後一絲即將渙散的清明。他想起了周擎的囑咐——“不要對抗,順應並微調”。他放棄了徒勞的掙紮,不再試圖去“理解”或“控製”這股洪流,而是放空自己,任由那狂暴的能量衝刷著他的意識。
漸漸地,在那無邊無際的混亂與痛苦中,他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與他自身某種特質隱隱共鳴的“頻率”。那是……故鄉清河市河穀的微風?是母親哼唱的早已遺忘旋律的歌謠?還是……那片土地本身無聲的“意識背景音”的沉澱?
他不知道。他隻是本能地,將自己殘存的意識,如同細小的觸須,小心翼翼地纏繞上那一絲共鳴的頻率。
然後,他用儘“存在”的最後力量,遵循著周擎給出的坐標,對著那狂暴的能量洪流,發出了一個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意念”——“去那裡!”
就在陳暮發出這個意念的瞬間,維修池中央那台龐大的“心臟”設備,發出了它生命中最後也是最耀眼的光芒!所有的儀表指針瞬間打滿,過載警報的尖嘯達到了頂峰,隨即戛然而止!
一道無法用肉眼直視凝練到極致的純白色能量脈衝,如同撕裂虛空的利劍,以“心臟”為核心,無視了物理障礙,朝著西北方向,以一種超越理解的方式,驟然爆發、延伸、突進!
脈衝掠過的瞬間,車間內所有的燈光驟然熄滅,仍在開火的“清道夫”精英和空中的“懲罰者”突擊直升機,其電子設備瞬間過載報廢,如同下餃子般從空中墜落或僵直在原地!甚至連那震耳欲聾的槍聲,也仿佛被這無形的力量扼住,驟然安靜了一瞬!
能量脈衝以光速跨越了上百公裡的距離,精準地命中了“方舟”在西北山區建立用於連接和穩定“源點”網絡的主信號塔集群!
遙遠的西北天際,即便隔著厚厚的雲層和廢墟的遮蔽,周擎等人也仿佛看到了一刹那如同超新星爆發般耀眼的閃光!緊接著,腳下的大地傳來了隱約的沉悶轟鳴!
成功了?
脈衝爆發的同時,陳暮感覺那席卷他意識的能量洪流驟然離去,仿佛抽走了他所有的支撐。無邊的黑暗與冰冷瞬間吞噬了他。頭盔下的他,七竅緩緩滲出鮮血,腦袋無力地垂向一邊,徹底失去了意識,隻有微弱的生命體征證明他還活著。
“心臟”設備在釋放完脈衝後,發出一連串內部元件爆裂的巨響,最終徹底沉寂下來,變成了一堆冒著青煙和零星火花的廢鐵。車間的嗡鳴消失了,戰鬥也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暫時停止,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
周擎踉蹌著衝到接口座位旁,探了探陳暮的鼻息,臉色凝重。“他還活著……但意識活動極其微弱……”
阿蘭也終於得以衝到李婉身邊,進行緊急止血。小張癱坐在地,望著昏迷的陳暮和生死不知的李婉,無聲地流淚。
林薇掙紮著爬過來,看著陳暮的慘狀,又望向西北方向那漸漸平息的光芒,眼中淚水滑落,喃喃道:“我們……做到了嗎?”
周擎沒有回答,他隻是抬頭望著車間頂部破洞外那片依舊灰暗的天空,臉上沒有任何喜悅,隻有深深的疲憊,以及一絲……對未知未來的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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