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過濾車間內彌漫著一種近乎褻瀆的寂靜,與片刻前槍炮轟鳴、能量嘶吼的煉獄景象形成了令人窒息的對比。“心臟”的殘骸兀自冒著縷縷刺鼻的青煙,零星的電火花在其焦黑的骨架間徒勞地跳躍幾下,最終不甘地熄滅。那曾經震耳欲聾,牽動著所有人神經的嗡鳴徹底消失了,隻留下耳鳴般的空洞回響在腦海中盤旋。
陳暮癱倒在神經接口座椅上,頭盔歪斜,露出他七竅凝結著暗紅血痂的蒼白臉龐。他的胸膛隻有極其微弱的起伏,仿佛風中殘燭,隨時可能徹底熄滅。意識層麵的狂暴衝刷,幾乎碾碎了他作為“陳暮”存在的根基。
周擎半跪在他身旁,枯瘦的手指搭在陳暮頸側,感受著那微弱到幾乎難以捕捉的脈搏,布滿血絲的眼睛裡充滿了凝重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他迅速取下那個沉重的頭盔,檢查陳暮的瞳孔反應,動作專業而迅捷,但緊抿的嘴角暴露了他內心的不樂觀。
“生命體征極其微弱……意識深度沉寂……能不能醒過來,就看他的意誌力和……那所謂的‘特質’能否創造奇跡了。”周擎的聲音沙啞,宣告著一個殘酷的事實。
另一邊,阿蘭正跪在李婉身邊,進行著緊張的急救。戰斧造成的創傷觸目驚心,肩胛骨粉碎,失血過多讓李婉的生命體征如同她的呼吸一樣,細若遊絲。阿蘭用找到的所有乾淨布條已經快用儘)和從周擎那裡翻出的最後一點止血粉,死死壓住傷口,但鮮血仍在緩慢地滲出。她的額角滿是汗珠,眼神專注卻帶著難以掩飾的無力感。
小張癱坐在不遠處,背靠著一個燒焦的過濾罐,眼神空洞地望著昏迷的陳暮和生死一線的李婉,臉上混雜著未散的恐懼與茫然。淚水無聲地從他肮臟的臉頰滑落,他卻似乎毫無知覺。
林薇強撐著虛弱的身體,挪到陳暮身邊,伸出手,顫抖地拭去他唇邊已然乾涸的血跡。她的臉色同樣蒼白,但眼神卻異常複雜,有關切,有悲痛,更有一種研究者目睹了不可思議現象後深沉的思量。她望向西北方向,那裡曾有過一刹那耀眼的閃光,如今隻剩灰蒙蒙的天空。
“脈衝……成功了嗎?”她輕聲問出了所有人都關心的問題。
周擎緩緩站起身,走到一台尚存部分功能的備用監控終端前,屏幕上一片雪花和錯誤代碼,偶爾閃過一些斷斷續續扭曲的能量讀數信號。“能量脈衝確實按照預設坐標發射了,強度……超出了我的預估。”他調出一些來自遠方監測點的殘存紊亂數據,“西北方向的‘方舟’主信號塔集群,能量信號出現了劇烈持續的紊亂和衰減……不是瞬間摧毀,更像是……網絡遭到了某種‘汙染’或‘重編程’乾擾,陷入了大規模癱瘓和內部衝突。”
他轉過身,看向眾人,臉上沒有絲毫喜悅,反而更加沉重:“我們確實重創了‘源點’網絡的即時擴張能力,但是……”
他的目光掃過昏迷的陳暮和重傷的李婉,以及幾乎失去戰鬥力的其他人:“……我們也徹底暴露了。‘方舟’的核心議會絕不會善罷甘休。他們損失的隻是一個外圍網絡節點,而核心的‘源點’以及他們的主力……依然存在。報複,很快就會到來。而且,失去了‘心臟’的屏障,這片區域將不再安全。”
短暫的休整在壓抑的沉默中進行。周擎和阿蘭合力,將陳暮和李婉小心翼翼地轉移到車間深處一個相對隱蔽靠近通風管道且結構堅固的設備儲藏室裡。這裡堆積著一些廢棄的零件和工具,空氣雖然渾濁,但比外麵彌漫著硝煙和血腥味的戰場要好一些。
阿蘭傾儘所能,為李婉進行更細致的清創和包紮,但缺乏藥品和醫療器械,她所能做的極其有限。李婉的呼吸依舊微弱,體溫低得嚇人。
周擎則為陳暮做了簡單的檢查,除了意識沉寂,他的身體也多處受損,左肩的傷口需要重新處理,失血和過度透支讓他極度虛弱。
“我們需要藥品,尤其是抗生素、血漿代用品和神經興奮劑。”阿蘭抬起頭,眼中帶著懇求看向周擎,“還有乾淨的水和食物。李婉撐不了多久,陳暮也需要營養支持才能維持最基本的生命活動。”
周擎眉頭緊鎖,點了點頭。“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個‘方舟’廢棄的小型醫療前哨站,是早期建立後來被合並取代的設施。裡麵可能還遺留有一些未被完全銷毀的藥品和物資。距離不遠,但風險不小,可能還有殘留的自動化防禦或者……被其他幸存者或變異體占據。”
他看向阿蘭和小張:“我需要留下來維持這裡的隱蔽和基本防禦,嘗試修複一些還能用的監控設備。你們……”他的目光落在阿蘭身上,帶著詢問。
阿蘭沒有絲毫猶豫:“我去。我懂一些急救,知道需要什麼藥。”她看了一眼昏迷的李婉和陳暮,眼神堅定。
“我……我也去!”小張猛地抬起頭,聲音還有些發抖,但臉上卻帶著一種被逼出來的勇氣,“我……我可以幫忙拿東西,放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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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擎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沒有反對。他快速畫了一張簡陋的地圖,標出了前哨站的位置和幾條可能的路線,又給了阿蘭一把能量即將耗儘,但尚能使用的老式脈衝手槍和幾個簡易的聲波誘餌。
“速去速回,以搜集藥品為第一目標,遇到危險立刻撤退。”周擎叮囑道,語氣凝重。
阿蘭和小張點了點頭,將地圖和武器小心收好,最後看了一眼昏迷的同伴,毅然轉身,消失在儲藏室外的陰影中。
儲藏室內,時間在焦慮的等待中緩慢流逝。周擎在門口設置了幾個簡易的警報裝置,然後開始嘗試修複一台帶有短距掃描功能的手持設備。林薇靠坐在牆邊,節省著體力,目光不時落在陳暮身上,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突然,周擎手中的掃描設備發出一陣輕微的“滴滴”聲,屏幕亮起,顯示出幾個正在移動的模糊光點,從距離淨水廠約一公裡外的區域,正朝著他們的方向緩慢靠近!
“有東西過來了……”周擎壓低聲音,臉色微變,“不是‘方舟’的製式單位信號……能量反應很雜亂……像是……被脈衝吸引過來的變異體群!”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能量脈衝的爆發,如同在黑暗的海洋中投下了一顆巨石,其漣漪不僅衝擊了“方舟”的網絡,也可能驚擾或吸引了周邊區域的變異生物!
周擎快速檢查了一下防禦。儲藏室唯一的入口被他們用沉重的工具箱和金屬架堵住,但並非堅不可摧。通風管道過於狹窄,無法作為撤離路線。
“準備防禦!”周擎抄起靠在牆邊的那把巨大扳手,眼神銳利地盯住門口。林薇也掙紮著起身,撿起地上一根短鐵棍,緊緊握住。
很快,外麵傳來了令人不安的聲響——不是腳步聲,而是一種混雜著濕滑粘稠的拖遝聲、低沉的咕嚕聲以及某種甲殼摩擦混凝土的“沙沙”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透過門板的縫隙,周擎看到了一些扭曲移動的影子。那是一些形態極其怪異的變異體,它們似乎融合了多種生物的特征,有的部分軀體呈現出半融化的狀態,散發著惡臭,有的則覆蓋著不規則閃爍著油膩光澤的甲殼,行動方式笨拙而詭異。它們顯然是被“心臟”脈衝殘留的能量氣息或者活人的血氣吸引過來的。
這些變異體開始撞擊、抓撓堵門的障礙物!金屬架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工具箱被撞得移位!
“撐住!”周擎用肩膀頂住一個即將傾倒的金屬架,對林薇喊道。
林薇臉色蒼白,但她咬緊牙關,用鐵棍死死抵住門板。
然而,變異體的數量似乎不少,而且它們的力量奇大。堵門的障礙物在瘋狂的撞擊下,正一點點地被破壞、挪開!一條覆蓋著粘液如同觸手般的肢體,甚至已經從縫隙中擠了進來,胡亂地揮舞著!
周擎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他看準機會,手中的巨大扳手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砸在那條觸手上!
“噗嗤!”粘液四濺,觸手猛地縮了回去,外麵傳來一聲憤怒的嘶鳴。
但更多的撞擊接踵而至!門板已經開始出現裂縫!
眼看防線即將被突破,一直昏迷的陳暮,手指忽然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他的眼皮顫動,似乎在無儘的黑暗深淵中,感知到了外界的危機與同伴的困境。
就在儲藏室的門即將被徹底撞開的千鈞一發之際,陳暮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
那不再是之前疲憊、痛苦或冰冷的眼神,而是一種……空洞的、仿佛蘊藏著無儘信息風暴的、非人的深邃!他的瞳孔深處,似乎有如同數據流般的微弱光芒一閃而逝。
他沒有起身,甚至沒有轉動頭顱。隻是那雙重新睜開的眼睛,靜靜地“望”向了門口的方向。
沒有聲音,沒有動作。
但門外那些瘋狂撞擊、嘶鳴的變異體,動作卻驟然一僵!它們仿佛被某種更高層級的存在所“注視”,一種源自本能像刻印在基因深處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它們!緊接著,它們發出了混亂而驚恐的尖嘯,不再試圖攻擊儲藏室,而是如同潮水般倉皇退去,那濕滑粘稠的拖遝聲和甲殼摩擦聲迅速遠去,消失在車間深處的黑暗中。
撞擊停止了,嘶鳴消失了。門外重新恢複了寂靜,隻剩下周擎和林薇粗重的喘息聲,以及他們臉上難以置信的震驚。
周擎緩緩轉過頭,看向陳暮。
陳暮眼中的那種非人的深邃正在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疲憊與茫然,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幻覺。他眨了眨眼,視線模糊地聚焦,看到了周擎和林薇驚愕的臉龐,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隻發出了一聲帶著困惑的極其微弱氣音,隨即眼皮沉重地闔上,再次陷入了昏迷。
但這一次,他的呼吸似乎比之前稍微平穩、有力了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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