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直接烙印在意識深處的“載體”,如同冰錐,刺穿了每個人短暫的鬆懈。礦道中回蕩的詭異汽笛聲尚未完全平息,餘音纏繞在生鏽的管道和潮濕的岩壁間,化作無形的壓力,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陳暮再次陷入死寂,臉頰上那兩行蜿蜒的血痕在昏暗手電光下顯得格外刺目,仿佛他剛剛與某個不可名狀的存在進行了一場短暫而慘烈的意識交鋒。
“他……他剛才說話了?在……在我腦子裡!”小張的聲音帶著哭腔,臉上的肌肉因恐懼而扭曲,步槍幾乎握持不穩。
阿蘭緊握著鐵棍,粗重的喘息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她望向礦道深處的黑暗,眼神裡充滿了原始的警惕,仿佛那裡潛伏著比變異體更可怕的東西。
林薇強迫自己冷靜,指尖顫抖卻迅速地擦拭著陳暮臉上的血痕,檢查他的瞳孔和生命體征。“不是聲帶發聲……是純粹的意識投射……強度很高,目標明確。”她的聲音因震驚而微微發顫,“這礦道裡有東西……能和他的‘特質’產生深層共鳴!那聲‘汽笛’是誘因!”
周擎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不再猶豫,果斷下令:“不能待在這裡了!這平台太空曠,回聲會暴露我們的位置。小張,阿蘭,前麵開路,我們往裡走,找個更隱蔽狹窄的地方!快!”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小張和阿蘭立刻端起武器,沿著主礦道旁一條更狹窄標有“維護通道”的支路謹慎前行。周擎和林薇則迅速抬起陳暮的擔架,緊隨其後。李婉依舊昏迷,被阿蘭用一隻手艱難地攙扶著。
維護通道更加逼仄,僅容兩人並肩,頭頂的照明線路大多斷裂,垂落下來,像僵死的藤蔓。空氣中那股黴味更重了,還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類似臭氧和消毒水混合的奇特氣味。牆壁上開始出現一些模糊不清的標識牌,上麵的字跡大多剝落,但偶爾能辨認出“非授權人員禁止入內”、“生物危害警告”之類的殘片,以及一個反複出現的、被灰塵覆蓋的徽記——那並非“方舟”的標識,而是一個更古老、代表著舊時代某個大型生物科技公司的標誌。
“這裡……不隻是一個簡單的礦場。”林薇喘息著,目光掃過那些標識,心臟狂跳。
通道開始向下傾斜,坡度越來越陡。腳下的地麵也從粗糙的岩石變成了鋪設整齊卻積滿灰塵的金屬格柵。終於,在通道的儘頭,一扇鏽跡斑斑的厚重金屬氣密門擋住了去路。門上的電子鎖早已失效,但旁邊的機械液壓開啟裝置似乎還能運作。
周擎示意眾人停下,仔細檢查門軸和周圍環境。“門後有空間。阿蘭,警戒後方。”
他和小張合力,艱難地轉動那巨大的手動輪盤。齒輪發出刺耳的仿佛垂死掙紮般的摩擦聲,在寂靜的通道中傳得很遠。足足轉了幾十圈,伴隨著“嗤——”的一聲泄氣聲,厚重的門扇緩緩向內開啟了一道縫隙。
一股更加濃烈的混合著陳年灰塵、化學品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類似福爾馬林浸泡標本的氣味從門後湧出,嗆得人直咳嗽。
門後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並非預想中的礦洞或倉庫,而是一個廣闊的地下空間,挑高極高,頂部是縱橫交錯的金屬桁架,許多地方已經鏽蝕斷裂。空間內部,排列著一排排如同巨大蠶蛹般的透明培養艙,大部分已經破裂,乾涸的營養液痕跡和破碎的玻璃碴灑落一地。地麵上散落著各種傾倒的儀器設備、斷裂的線纜和翻倒的移動推車,推車上還能看到一些鏽蝕的手術器械。
牆壁上布滿了巨大的顯示屏,屏幕漆黑,表麵覆蓋著厚厚的灰塵。一些穿著陳舊式樣印有生物科技公司標誌白色防護服的人類骸骨,以各種扭曲的姿勢倒在角落或控製台前,無聲地訴說著這裡曾發生的某種突然災難性的終結。
這裡,儼然是一處被遺忘了不知多少年且規模龐大的地下生物實驗室!
“我的天……”小張喃喃自語,手電光柱掃過那些破裂的培養艙,聲音充滿了震撼與恐懼,“這是什麼地方?”
林薇快步走到一個相對完好的控製台前,用手拂去屏幕上的灰塵,嘗試按下幾個按鍵。毫無反應。她又檢查了台麵上散落的幾份紙質文件,紙張早已發黃脆化,但上麵的標題和部分內容依稀可辨——
“項目代號:‘搖籃’——高適應性生物組織載體初步培育報告……”
“γ係列原生接口兼容性測試,批次:07,結果:部分成功,出現不可控意識逸散……”
“緊急撤離指令:源發‘涅盤’原型病毒泄露,‘搖籃’設施永久封閉……”
林薇的手指僵在半空,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搖籃’……γ係列……原生接口……”她猛地回頭,看向被周擎放在一張相對乾淨的操作台上的陳暮,聲音因極度的震驚而顫抖,“這裡……這裡就是‘方舟’病毒實驗的前身!是更早期的‘意識載體’研究基地!陳暮的故鄉γ07區域……恐怕就是從這裡獲取的技術和樣本進行的野外試驗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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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發現如同驚雷,在眾人腦海中炸響。他們竟然誤打誤撞,闖入了一切災難的起源地之一!
周擎的眼神銳利如刀,迅速掃視著整個實驗室:“也就是說,陳暮的特質,與這裡的某種東西同源。剛才的汽笛……還有他意識中的‘載體’……”
他的話音未落,實驗室深處,那片更加濃重的黑暗裡,突然傳來了一陣緩慢而沉重伴隨著金屬摩擦地麵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