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如墨,廢棄的地質監測站被遠遠拋在身後,如同一個充滿血腥記憶的墓碑。周擎駕駛著那輛飽經摧殘的越野車,引擎發出壓抑的低吼,在星光黯淡的荒原上顛簸前行。車燈隻敢開出微弱的示寬燈,光暈勉強照亮前方坑窪不平的路麵,像兩隻疲憊而警惕的眼睛,在無邊的黑暗中艱難探索。
車內,氣氛比窗外的夜色更加沉重。陳暮與李婉被安置在後座,由林薇和阿蘭一左一右小心地看護著。陳暮依舊深陷於意識的泥沼,隻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證明著生命的延續。林薇的手指始終搭在他的腕脈上,感受著那細若遊絲卻異常穩定的搏動,仿佛在監控一座暫時休眠,但內部岩漿仍在暗湧的火山。每一次車輛的劇烈顛簸,都讓她的心隨之揪緊,生怕這會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副駕駛上的小張,抱著他那支幾乎打空了子彈的步槍,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飛逝的黑暗剪影。他手臂上的傷口已經由林薇重新處理過,但疼痛和接連不斷的恐怖經曆,顯然在這個年輕人心裡留下了更深的創傷。他的沉默,不再是初時的警惕,而是一種近乎麻木的絕望。
周擎緊握著方向盤,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他的目光如同鷹隼,不斷掃視著後視鏡和兩側的黑暗,警惕著任何可能出現的威脅——無論是“方舟”的巡邏隊,還是被西北異動驚擾的變異生物。他的腦海中,不斷回響著陳暮昏迷中吐露的那些破碎詞語:“熔爐”、“γ03核心”、“鑰匙不止一把”、“它們醒了”……這些詞彙像冰冷的毒蛇,纏繞在他的神經上,帶來刺骨的寒意。
根據破譯的零碎地圖和周擎的記憶,他們的目標是幾十公裡外的一處廢棄礦業設施。那裡地形複雜,坑道縱橫,易於隱蔽和防守,並且在舊時代有相對獨立的地下供電和儲水係統,如果運氣好,或許能找到一些賴以生存的物資。
“還有大概十五公裡。”周擎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聲音沙啞而乾澀,“都打起精神,最後這段路未必太平。”
他的話音未落,車頂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仿佛有什麼重物砸落。
“什麼東西?!”小張猛地端起槍,緊張地指向車頂。
周擎一腳刹車,車輛猛地頓住。幾乎在同時,一道黑影帶著尖銳的嘶鳴,從前方的黑暗中撲向擋風玻璃!那是一隻變異的夜行蝠類,翼展接近兩米,口中獠牙外露,在微弱的燈光下反射著慘白的光。
“砰!”
周擎反應極快,在它撞上玻璃前猛地一打方向盤,同時踩下油門,車輛一個甩尾,用側麵將那怪物狠狠撞飛出去,骨骼碎裂聲清晰可聞。
然而,這僅僅是個開始。
四周的黑暗中,亮起了無數點猩紅的光芒,伴隨著密集的撲翼聲,更多的變異夜蝠被驚動了,它們如同來自地獄的蝗群,從廢棄的建築殘骸和岩縫中蜂擁而出,朝著這輛孤零零的車輛發起了瘋狂的攻擊!
“關燈!抓緊了!”周擎低吼一聲,猛地關閉了車燈,憑借記憶和對地形的模糊感知,駕駛車輛在黑暗中瘋狂地左右規避。失去了光線的吸引,部分夜蝠失去了目標,胡亂盤旋,但仍有不少依靠熱源感應和聲音,不斷撞擊著車身、車窗。
“哐!哐!哐!”
金屬被撞擊和撕裂的聲音不絕於耳。車頂和引擎蓋瞬間布滿了凹痕和爪印。一隻格外強壯的夜蝠甚至用利爪抓碎了側窗玻璃,尖銳的碎片四濺,帶著腥風的頭顱猛地探入車內,直撲駕駛座上的周擎!
“滾開!”周擎一手穩住方向盤,另一隻手閃電般抽出腿側的高周波切割刃,幽藍的弧光一閃,將那怪物的頭顱齊頸斬斷!腥臭的血液噴濺了他一身。
後座上,阿蘭怒吼著,用身體護住陳暮和李婉,手中的鐵棍狠狠砸向任何試圖從破碎車窗侵入的蝠影。林薇則緊緊抱著陳暮,用自己的後背抵擋飛濺的玻璃碎渣,心中充滿了無力感。在這種規模的襲擊下,個人的力量顯得如此渺小。
混亂中,一直昏迷的陳暮,身體再次出現了異樣。他的眉頭緊緊蹙起,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喉嚨裡發出如同困獸般的壓抑低吼。一股混亂的波動再次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
這一次,波動不再具備之前那樣毀滅性的物理衝擊力,卻帶著一種更加詭異的效果。
那些瘋狂攻擊的夜蝠,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暫停鍵,動作齊齊一滯。它們猩紅的複眼中,瘋狂的光芒被一種茫然的混亂所取代。一部分夜蝠開始毫無征兆地互相攻擊、撕咬,另一部分則像是失去了所有目標,在原地茫然地打轉,甚至撞向同伴。整個蝠群的協同性被瞬間打破,陷入了一片毫無理智的內耗與混亂之中!
“是陳暮……他又……”林薇感受到懷中軀體的輕微震顫,立刻明白了過來。他的意識在無意識地散發乾擾,擾亂了這些依靠群體意識和本能行動的變異生物!
“機會!快走!”周擎雖然不明所以,但敏銳地抓住了這轉瞬即逝的喘息之機。他猛踩油門,越野車發出一聲咆哮,衝破了混亂的蝠群,朝著礦業設施的方向亡命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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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將那片混亂的嘶鳴遠遠甩在身後,周擎才稍稍放緩了車速。車內眾人驚魂未定,喘息聲此起彼伏。
“他……他剛才又……”小張看著後座依舊昏迷的陳暮,聲音帶著恐懼和後怕。
“他的力量在進化,或者說,在適應。”林薇檢查著陳暮的狀況,語氣複雜,“這次不是純粹的毀滅,而是偏向於擾亂和誤導。這或許……算是個好消息?”她的話帶著不確定,畢竟這種不受控製的力量,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險。
有驚無險地又前行了約十分鐘,一片依山而建的建築輪廓終於出現在視野儘頭。高聳的井架如同巨人的骸骨,沉默地矗立在星空下,巨大的礦洞入口則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散發著荒涼與未知的氣息。
周擎將車輛隱蔽在一處坍塌的工棚後麵,示意眾人下車。
“跟我來,走側麵的檢修通道,主入口太顯眼了。”他低聲道,率先走向一條被雜草半掩的、狹窄的金屬樓梯。
礦道內部比想象中更加黑暗和潮濕,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鐵鏽、塵土和某種黴變的氣味。手電筒的光柱在無儘的黑暗中劃開一道有限的空間,照亮了布滿苔蘚的牆壁、鏽蝕的管道和散落在地的采礦工具殘骸。腳步聲在空曠的隧道中回蕩,傳出很遠,更添幾分陰森。
他們沿著曲折的通道向下行進了大約百米,來到了一個相對開闊的轉運平台。這裡似乎曾是礦工們交接和短暫休息的地方,角落裡還堆放著一些腐朽的木質貨箱。
“今晚就在這裡休整。”周擎停下腳步,警惕地用手電掃視著四周,“小張,阿蘭,檢查一下周圍通道,確保沒有其他入口。林博士,看看陳暮和李婉的情況。”
就在眾人剛剛鬆了口氣,準備稍作安頓之時——
“嗚——!”
一聲低沉、悠長、仿佛來自地心深處的汽笛聲,毫無征兆地在龐大的礦道係統中響起!這聲音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通過金屬管道和岩壁共振傳來,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冰冷質感,瞬間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臟!
“什麼聲音?!”小張驚恐地舉槍四顧。
周擎臉色驟變,猛地將耳朵貼在冰冷的岩壁上,仔細傾聽。片刻後,他抬起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是礦坑深處……警報係統被激活了?不對……這頻率……更像是某種……啟動信號?”
幾乎在這詭異的“汽笛”響起的同一瞬間,躺在簡易擔架上的陳暮,身體猛地弓起,像是被無形的電流擊中!他緊閉的雙眼中,竟然流淌下兩行血淚!他的嘴巴無聲地張開,一個清晰無比,卻又冰冷得不帶絲毫人類情感的詞語,如同烙印般直接回響在在場每一個人的腦海深處,而非通過空氣傳播:
“載體……”
聲音落下,陳暮的身體軟了下去,血淚在蒼白的臉頰上劃出刺目的痕跡,腦波監測儀上的曲線再次陷入近乎平直的深淵。
而死寂的礦道深處,那詭異的“汽笛”聲,還在如同某種活物的脈搏般,一聲接著一聲,低沉地、固執地回蕩著,仿佛在回應著那一聲來自意識深處的呼喚,又像是在為他們的到來,奏響一曲來自深淵的序曲。
黑暗的礦道,不再僅僅是藏身之所。它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充滿未知回響的迷宮。而陳暮那一聲直接印入腦海的“載體”,無疑昭示著,這片廢棄之地隱藏的秘密,遠比他們尋求的短暫安全要深邃和恐怖得多。新的危機,已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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