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大廳內,時間仿佛被那無聲退去的“磐石者”凍結了。寂靜不再是環境的背景音,而像是一種具有質量般壓在每個人心頭的實體。
林薇跪在阿蘭身邊,手指顫抖卻迅速地檢查著她的傷勢。肋骨可能斷了,內臟受到震蕩,但幸運的是沒有生命危險。她拿出最後一點鎮痛劑給阿蘭注射,看著她因痛苦而緊蹙的眉頭稍稍舒展,才略微鬆了口氣。可這口氣剛鬆到一半,她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飄向了旁邊的陳暮。
他依舊安靜地躺在擔架上,呼吸平穩,麵容甚至比之前多了幾分詭異的祥和。仿佛剛才那令狂暴怪物俯首退避的威能,隻是拂過他意識之海的一縷微風。林薇的心卻沉了下去。這不再是偶然的失控,這是某種……位階的壓製。他的存在本身,正在成為這片腐化之地的規則之一。這認知讓她脊背發涼,一種“非我族類”的寒意悄然滋生,卻又被她強行壓下,化為更深的憂慮與一絲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敬畏。
周擎緩緩收刀入鞘,金屬摩擦的輕響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他的虎口仍在隱隱作痛,提醒著他剛才與死亡擦肩而過的瞬間。他沒有去看陳暮,而是快步走到窗邊,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掃視著外麵鏽蝕的廢墟。那些暗紅色的“磐石者”確實消失了,但它們帶來的壓迫感並未散去。這片土地,這座死城,仿佛是一個擁有獨立意誌的龐大生物,而陳暮,則是它認可的一部分,或者……是它等待的某個核心。周擎的內心如同暴風雨前的海麵,看似平靜,底下卻暗流洶湧。他必須做出決斷,是繼續深入這顯而易見的龍潭虎穴,還是趁現在還有機會,帶著殘存的隊伍逃離?可逃離,又能逃向何方?陳暮的狀態,就像一顆不定時的炸彈,而引線,似乎就埋在這片故土之下。
小張癱坐在滿是灰塵的地上,抱著受傷的腿,身體還在不受控製地發抖。他看看昏迷的阿蘭,又看看窗外那片令人窒息的鏽紅色世界,最後將恐懼的目光定格在陳暮身上。在他簡單的認知裡,強大意味著安全。可陳暮這種“強大”,帶來的不是安全感,而是無法理解的恐懼。他感覺自己不是和同伴在一起,而是和一個……一個正在逐漸蘇醒的人形天災同行。他想回家,可家在哪裡?這個世界,還有能稱之為“家”的地方嗎?
“我們必須離開這個大廳,這裡太暴露了。”周擎轉過身,聲音打破了凝滯的氣氛,“找一條通往地下的路,醫院通常有備用發電機房或者檔案庫,那裡更隱蔽。”
他的提議得到了無聲的讚同。阿蘭在林薇的攙扶下勉強站起,每動一下都疼得冷汗直流,但她咬緊牙關,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小張也被周擎拉起,一瘸一拐地跟著。
他們沿著牆壁剝落的昏暗走廊艱難前行。手電光柱在彌漫著灰塵的空氣中劃動,照亮了翻倒的移動病床、散落一地的藥品和早已乾涸發黑的血跡。這裡仿佛定格在災難爆發的那一刻,絕望和死亡的氣息凝固在每一個角落。
越往深處走,空氣中那股混合著鐵鏽和微弱臭氧的奇特氣味就越發明顯。同時,一種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極其低沉嗡鳴聲開始隱約可聞。這聲音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通過腳下的地板和牆壁的振動傳遞過來,如同這座建築,不,是這片土地本身,在發出一種低頻率的“呼吸”。
陳暮對這股震動產生了明顯的反應。他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呼吸的節奏似乎與那地底的嗡鳴產生了微妙的同步。他額頭中央,那點銀光再次極快地閃爍了一下,微弱得如同幻覺。
“他在……共鳴。”林薇壓低聲音,語氣充滿了緊張與探究,“這地底有什麼東西,和他的‘特質’在同頻振動!”
周擎眼神一凜,示意眾人加快腳步。他們順著震動最強的方向,找到了一扇標有“設備層嚴禁入內”的沉重金屬防火門。門被電子鎖鎖死,但旁邊的牆壁因年久失修而裂開了一道縫隙,僅容一人側身通過。
縫隙之後,是一條向下粗糙開鑿的岩石階梯,明顯不是醫院原有結構,更像是後期挖掘的通道。那股地底嗡鳴在這裡變得更加清晰,空氣也更加潮濕,帶著一股濃鬱的奇異味道。
階梯的儘頭,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天然形成的巨大溶洞,又被後期工程大幅擴建。溶洞的中央,是一個平靜散發著幽藍色微光的廣闊地下水潭。水潭的岸邊,並非岩石或土壤,而是某種如同活體神經網絡般的巨大暗金色生物組織脈絡,它們從水潭深處蔓延出來,如同樹根般紮入四周的洞壁,微微搏動著,與地底的嗡鳴同頻共振!而那些神經網絡之上,零星分布著一些如同琥珀般的半透明結晶簇,內部封存著類似變異體早期胚胎或是人類大腦組織的結構,半透明結晶使其模糊的看不清楚!
這裡,赫然是γ07區域地下生態係統的“心臟”所在!一個自然形成,或者被“搖籃”實驗催化而成的龐大生物地質共生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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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什麼……”小張的聲音帶著哭腔,眼前的景象超越了他能理解的範疇。
林薇則是震撼得幾乎無法呼吸。作為研究員,她意識到眼前這東西的價值——或者說恐怖。這很可能就是γ07區域生態異變,以及陳暮特質來源的根源!一個活著不斷進化中的“巢腦”雛形,或者說,一個區域性的“意識溫床”!
而陳暮的反應變得更加劇烈。他雖然沒有醒來,但身體開始微微顫抖,額頭的銀光閃爍頻率加快,仿佛在與這巨大的神經網絡進行著無聲而激烈的交流。那幽藍的水潭似乎也感應到了他的存在,水麵開始泛起粼粼波光,光芒向著他們所在的方向彙聚。
就在這時,周擎猛地舉起手,示意所有人噤聲。他銳利的耳朵捕捉到了來自他們剛剛下來的階梯方向,傳來了一陣極其輕微卻絕非變異體所能發出富有節奏的腳步聲,以及裝備摩擦的細微聲響!
“有人來了!是‘方舟’的人!”周擎的聲音壓得極低,瞬間將眾人從眼前的震撼中拉回殘酷的現實。“他們追蹤到了這裡!”
追獵者,終究還是來了。
周擎的大腦飛速運轉。前有可能與陳暮深度共鳴的詭異未知生態核心,後有裝備精良、誌在必得的“方舟”追兵。他們被困在了這個絕地!
他迅速打量四周,溶洞空間雖大,但能藏身的地方並不多。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水潭邊那些搏動著的巨大神經網絡脈絡後方,那裡有一些岩石形成的天然凹陷。
“躲到那些脈絡後麵去!快!”周擎低吼,同時從戰術背包裡掏出最後兩個拳頭大小類似金屬罐的裝置——這是他利用“搖籃”實驗室找到的材料臨時改裝的聲波誘餌和簡易煙霧彈。
阿蘭、林薇和小張立刻拖著陳暮和李婉,艱難地挪向神經網絡後方的陰影裡。那活體組織在陳暮靠近時,搏動明顯加劇,甚至有一根細小的脈絡如同觸須般微微抬起,似乎在感知著他。
周擎則迅速將聲波誘餌設定為模擬大規模屍潮移動的頻率,放置在階梯入口附近,又將煙霧彈卡在岩石縫隙裡,拉出了引信。然後後撤,隱匿到另一側的岩石陰影中,高周波切割刃無聲出鞘,幽藍的弧光在昏暗的溶洞中若隱若現。
追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已經能聽到他們經過通訊器過濾的低沉交流聲。
“……信號源確認,就在下麵。優先捕獲‘鑰匙’,清除所有障礙。”
“明白。一隊正麵突入,二隊側翼包抄水潭區域。”
冰冷的指令如同死神的宣判。
第一隊兩名身穿黑色作戰服、戴著全封閉頭盔的“方舟”精銳士兵,端著造型奇特的能量步槍,謹慎地從階梯口探出身形。
就在他們踏足溶洞地麵的瞬間!
“嗡——!”
周擎猛地按下了遙控器!聲波誘餌瞬間爆發出刺耳的模仿萬千變異體嘶鳴和沉重腳步的噪音,巨大的聲浪在溶洞中回蕩,形成了強烈的乾擾!
與此同時,“噗”的一聲,煙霧彈爆開,濃密的灰色煙霧迅速彌漫開來,遮蔽了入口區域的視線!
“敵襲!尋找掩體!”突入的士兵反應極快,立刻依托洞口岩石進行規避,同時朝著煙霧中可疑的方向進行盲射!能量光束劃破煙霧,打在岩壁上,濺起一片碎石!
而周擎,要的就是這短暫的混亂!
他如同蟄伏的獵豹,從側翼的陰影中驟然撲出!高周波切割刃在空氣中劃出一道致命的藍色殘影,精準地掠過一名剛剛從煙霧中探出半個身位的士兵的頸部!護甲如同紙糊般被切開,那名士兵連慘叫都未能發出,便軟倒在地。
另一名士兵立刻調轉槍口,但周擎的動作更快,一個矮身翻滾避開光束,刀刃上撩,直接切開了對方步槍的能量導管!劇烈的能量泄漏引發了小規模爆炸,將那名士兵炸飛出去!
瞬間解決掉兩名敵人,周擎毫不停留,立刻後撤,再次融入煙霧和岩石的陰影中。他知道,這僅僅是開始。真正的戰鬥,現在才拉開序幕。而他們唯一的希望,或許不在他的刀上,也不在同伴的堅韌上,而在於那潭幽藍之水畔,與巨大神經網絡共鳴的沉睡“鑰匙”身上。
溶洞內的嗡鳴聲,似乎因為突然爆發的戰鬥和能量的擾動,變得更加急促和不穩定起來。那幽藍的水潭,開始咕嘟咕嘟地冒出更多的氣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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