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密的煙霧如同垂死的巨獸吐出的最後一口濁氣,在溶洞中翻滾、彌漫,遮蔽了視線,也扭曲了聲音。能量步槍射擊的嘶鳴、碎石崩落的嘩啦聲、還有那依舊在刺耳尖叫的聲波誘餌,所有聲響混雜在一起,撞擊著岩壁,在這片封閉的空間內製造出一片混亂的交響。
周擎如同融入陰影的獵豹,背靠著冰冷潮濕的岩石,胸腔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貪婪地攫取著混合硝煙與地下黴味的空氣。高周波切割刃的幽藍光芒在他手中微微震顫,映照出他緊繃的下頜線和眼中冰冷的殺意。解決掉兩名先遣士兵隻是暫時的喘息,他清楚地聽到煙霧之外,更多沉穩而有序的腳步聲正在逼近,伴隨著裝備碰撞的細微金屬聲和短促的指令——真正的“方舟”主力到了。他的大腦如同超頻運行的處理器,飛速計算著敵我力量對比、彈藥存量、以及這片詭異環境可能帶來的變數。結論是絕望的。正麵對抗,他們連一分鐘都撐不下去。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水潭方向,投向那隱匿在搏動神經網絡後方的陰影。希望,如果這世上還存在所謂希望的話,或許隻能寄托於那沉睡之軀與這深淵之心的未知共鳴了。
神經網絡後方,林薇緊緊捂住口鼻,努力抑製著因吸入煙霧和緊張而引起的咳嗽。她半蹲著,將陳暮和李婉護在身後最深的角落裡。阿蘭靠坐在她身旁,臉色因失血和疼痛而蒼白,但她的手依舊死死攥著那根斷了一半的鐵棍,眼神死死盯著煙霧繚繞的前方,隨時準備用殘存的力量撲向任何敢於靠近的敵人。小張則蜷縮在更裡麵,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恐懼幾乎要將他吞噬,他隻能死死閉上眼睛,仿佛這樣就能隔絕外界的恐怖。
然而,外界的聲音可以隔絕,內心的恐懼卻無法逃避。小張的腦海中反複回放著陳暮讓“磐石者”退避的畫麵,那非人的力量讓他顫栗。可現在,他們再次需要那力量時,陳暮卻隻是安靜地躺著,隻有額間那一點如風中殘燭的微弱銀光在閃爍,與他身下、身後那龐大神經網絡愈發急促的搏動形成詭異的呼應。這希望,太渺茫,也太……危險。
就在這時,煙霧邊緣猛地爆開幾團熾白的光球!是“方舟”士兵投擲的震撼彈!
“轟——!”
強烈的閃光和巨大的噪音即使隔著一小段距離和岩石遮擋,也瞬間剝奪了林薇等人的視覺和聽覺。林薇感到眼前一片雪白,耳中隻剩下尖銳的耳鳴,整個世界仿佛都被這狂暴的能量撕碎。阿蘭悶哼一聲,下意識地擋在林薇身前,被爆炸的餘波震得氣血翻湧。
趁著這短暫的致盲與混亂,數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衝破煙霧,戰術手電的光柱如同利劍,瞬間鎖定了神經網絡後方的藏身點!他們動作迅捷,配合默契,兩人一組,交叉火力瞬間覆蓋了藏身點前方的所有角度!
“找到目標!重複,找到‘鑰匙’!準備強製回收!”為首的隊長冷硬的聲音透過麵罩傳來。
“不!”林薇在一片白光和耳鳴中發出絕望的嘶喊,她不顧一切地撲在陳暮身上,試圖用自己單薄的身體作為最後的屏障。
阿蘭怒吼著,想要起身迎敵,但肋部的劇痛和震撼彈的影響讓她動作慢了半拍,一道能量光束擦著她的肩膀掠過,灼熱的痛感讓她幾乎暈厥。
就在這千鈞一發,所有人都以為結局已定的時刻——
一直被林薇護在身下的陳暮,身體猛地劇烈一震!並非之前的輕微抽搐,而是一種仿佛來自靈魂深處掙脫束縛般的劇烈震顫!他額頭那點原本微弱的銀光,在這一刻驟然爆發,不再是閃爍,而是穩定地熾亮起來!
與此同時,他身下以及溶洞四周那龐大的暗金色活體神經網絡,仿佛被注入了難以想象的能量,搏動的頻率瞬間提升了數倍,暗金色的脈絡中流淌起刺目的銀白色光輝,如同熔化的白金在血管中奔騰!整個溶洞的地底嗡鳴聲陡然拔高,變成了低沉而威嚴的咆哮!
“嗡——!!!!!”
一股浩瀚如海嘯般的精神波動,以陳暮和那神經網絡為核心,轟然爆發!這一次,不再是精準的誘導,也不是範圍的乾擾,而是純粹碾壓性的意識洪流!
那些正準備開火射擊的“方舟”士兵,動作瞬間凝固!他們如同被無形的巨錘迎麵擊中,堅固的戰術頭盔無法阻擋這直接作用於意識的衝擊!麵罩下的眼睛瞬間充血、凸出,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茫然。他們的手指僵在扳機上,身體如同斷了線的木偶般劇烈顫抖,隨後,殷紅的血液從他們的耳孔、鼻孔、甚至眼角滲出!
“啊——!”淒厲的慘叫從幾個士兵的麵罩下擠出,但很快便被更龐大的精神噪音淹沒。他們抱著頭顱跪倒在地,瘋狂地撕扯著自己的頭盔和作戰服,仿佛想要將某種侵入腦髓的東西挖出來。僅僅幾秒鐘,這些訓練有素的精銳,便徹底失去了戰鬥力,在無法承受的意識風暴中陷入癲狂或昏迷。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然而,這股力量依舊不分敵我!
離得最近的林薇,儘管並非主要目標,也感覺自己的大腦像是被投入了攪拌機,無數混亂的畫麵、聲音、情感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般衝入她的意識!她看到了破碎的城市、扭曲的生物、冰冷的實驗室數據流、還有……一雙雙絕望而麻木的眼睛!那是無數被“涅盤”病毒和“源點”計劃吞噬的生命的殘響!她慘叫一聲,雙手死死抱住頭顱,蜷縮在地上,幾乎要被這信息的洪流撕裂。
阿蘭和小張同樣未能幸免,兩人都痛苦地倒地,阿蘭還能憑借頑強的意誌力強撐,小張則已經口吐白沫,意識模糊。
就連隱匿在另一側岩石後的周擎,也感到一陣劇烈的眩暈和惡心,仿佛有人用燒紅的鐵棍在他的腦漿裡攪動。他單膝跪地,用刀刃支撐著身體,駭然地望向水潭方向。
那裡,陳暮不知何時,已經懸浮了起來!離地半尺,依舊保持著平躺的姿勢,但他周身籠罩著一層濃鬱流動的銀白色光暈。他緊閉的雙眼眼皮之下,仿佛有銀河在旋轉。無數銀色的光絲從他額頭那熾亮的光點中延伸而出,與下方奔騰著銀光的神經網絡緊密連接,仿佛他成為了這個龐大生物地質共生體延伸出去具有自主意識的“終端”!
他不再是沉睡的鑰匙。
他是一部分蘇醒的“深淵”本身!
整個溶洞都在他的意誌或者說,是與他共鳴的這片土地的集體意識)下震顫。幽藍的水潭沸騰般翻滾,濺起的水花在空中便凝結成細小閃爍著幽光的晶體。洞壁上的神經脈絡如同活蛇般蠕動,散發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