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駿與濟仁堂管事的突然出現,像一盆冷水,澆熄了張桂芳試圖動用家法的氣焰,也鎮住了蠢蠢欲動的王翠花和劉梅。正屋內的氣氛,從之前的劍拔弩張,變得詭異而壓抑。
張桂芳臉色鐵青,胸口劇烈起伏,瞪著李薇,又忌憚地瞟向門口。她活了大半輩子,最重臉麵,此刻被外人,尤其是濟仁堂的人看到家宅不寧、婆媳反目,簡直比吞了蒼蠅還難受。
王翠花和劉梅更是嚇得縮起了脖子,不敢再多說一句。
濟仁堂的管事是個圓滑的中年人,見狀笑著打圓場:“老太太息怒。清官難斷家務事,我們本不該叨擾。隻是這工坊之事,關乎濟仁堂上下許多人的膳食調理,孫老大夫十分關切,特意囑咐在下前來看看,是否有需要幫忙協調之處。畢竟,張娘子的豆腐,於我們濟仁堂,大有益處。”話語客氣,但點明了濟仁堂的立場和利益所在。
雷駿則言簡意賅,聲音沉穩有力:“張家若內部事務不便,我等可先行告辭。隻是,合作之事已定,絕不會因外力更改。”這話更是直接,表明了力挺李薇的態度。
張桂芳騎虎難下。硬壓下去?且不說李薇如今根本壓不住,光是得罪濟仁堂和這個煞神般的雷駿,後果就不是她一個鄉下老太太能承擔的。同意分家?又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更舍不得那每月三百文和可能帶來的更多利益。
僵持了片刻,張桂芳終於頹然地揮揮手,聲音乾澀:“罷了……罷了……老大媳婦,老二媳婦,你們先出去。”
王翠花和劉梅如蒙大赦,趕緊溜了。
張桂芳又對門口二人道:“二位,家中瑣事,讓二位見笑了。容老身與老三家的……單獨說幾句。”
雷駿和管事對視一眼,點了點頭,退到了院外等候。
屋裡隻剩下李薇和張桂芳,以及一旁緊張得手心冒汗的張富貴。
張桂芳盯著李薇,眼神複雜,有憤怒,有不甘,最終都化為深深的無力:“老三家的,你……真是好本事啊。”
李薇微微垂眸:“娘,兒媳隻想帶著富貴和孩子,過幾天安生日子,不必整日提防自家人,不必擔心辛苦所得被人巧取豪奪。這難道也有錯嗎?”
張桂芳沉默了。她知道,事已至此,再強留無益,反而會徹底撕破臉,什麼也得不到。
“分家……可以。”她終於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但怎麼分,得按規矩來!家裡的田地、房屋、積蓄,都有定數。你們三房,能分到多少,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她試圖在最後關頭,儘可能多地摳下些利益。
李薇早已料到會有此一招。她抬起頭,目光平靜卻堅定:“娘,家裡的田地房屋,我們不敢多要。隻求娘將我們現在住的那間舊屋和屋後那片小菜地劃給我們。此外,我們不要家中一文積蓄,但之前每月上交的家用,也請娘不要再提。我們淨身出戶,隻帶走自己的鋪子和一點微薄的本錢,日後是貧是富,絕不拖累家裡半分!”
這是李薇早就想好的。她寧願吃點虧,也要徹底斬斷糾纏,快速脫身。那點田產家當,她根本看不上,未來的工坊才是她的希望。
張桂芳沒想到李薇如此決絕,寧願近乎淨身出戶也要分出去!這反而讓她心裡更不是滋味,仿佛自己苦苦攥著的,人家根本不屑一顧。
“你……你說得輕巧!”張桂芳還想掙紮一下。
“若娘覺得不行,那便請族老來公斷。”李薇毫不退讓,“隻是到時,大嫂偷竊豆種資敵、屢次挑撥是非之事,恐怕也瞞不住了。”
這是最後的殺手鐧。王翠花的行為,往大了說就是吃裡扒外,足夠她喝一壺的。
張桂芳徹底泄了氣,癱坐在椅子上,無力地擺擺手:“……就依你吧。寫好分家文書,明日……明日就請族老和裡正來做見證。”
分家之事,就在這充滿壓抑和妥協的氛圍中,一錘定音。
第二天,在族老和裡正的見證下,一份簡單的分家文書寫好。李薇代表三房,按下了手印。他們分得了那間破舊的小屋和屋後幾分薄田,以及微不足道的一點口糧,近乎是被掃地出門。
王翠花和劉梅看著李薇幾乎空手離開,臉上終於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仿佛打了一場大勝仗。隻有張桂芳,看著李薇平靜無波的臉和張富貴有些茫然卻堅定的眼神,心裡空落落的,總覺得張家失去了什麼最重要的東西。
李薇卻隻覺得渾身一輕,仿佛掙脫了沉重的枷鎖。她拉著張富貴和小石頭、小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張家老宅,回到了那個真正屬於他們的小家。
“薇薇,我們……我們真的分出來了?”張富貴看著空蕩蕩原本也沒什麼家當)的屋子,還有些恍惚。
“嗯,分出來了。”李薇笑著,眼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以後,這裡就是我們自己的家。我們會有一個大工坊,會讓小石頭和小花吃飽穿暖,上學堂讀書!”
卸下了家族內部的掣肘,李薇立刻全身心投入到工坊的建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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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濟仁堂的部分預付款和雷駿拿出的一些積蓄他堅持要入股),啟動資金勉強夠用。雷駿負責找場地、聯係建材,他退伍軍人的身份和爽直的性格,辦起事來效率驚人,很快在鎮子邊緣靠近水源處租下了一個帶大院子的舊倉庫,價格十分劃算。
李薇則負責規劃工坊布局,定製工具,更是親自帶著小石頭和小花,將屋後菜地裡精心培育的優化鐵豆苗,移栽到了新工坊的院子裡,開始了小規模的試種。這是她未來的希望,絕不能斷。
就在工坊緊鑼密鼓籌備之時,那位神秘的濟仁堂管事再次找到李薇,這次帶來的,卻是一個意想不到的消息。
“張娘子,孫老大夫讓我轉告您,之前暗中探查那特殊豆種的人,似乎有些眉目了。可能……與府城來的某些藥材商人有關。他們似乎在尋找某種特定的豆科植物入藥。孫老大夫讓您務必謹慎,那些人來頭不小,且行事……不那麼講究。”
府城?藥材商人?李薇心中一驚。原來那股神秘勢力瞄準鐵豆,並非為了仿製豆腐,而是為了入藥?這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
鐵豆難道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藥用價值?這究竟是福是禍?
工坊建設如火如荼,新的危機卻已悄然逼近。但這一次,李薇不再是孤身一人。她有並肩作戰的夥伴雷駿),有穩定的客戶和支持濟仁堂),更有一個完全由自己做主、可以放手一搏的事業!
破繭重生的道路或許依舊坎坷,但展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遠比在張家老宅受氣時廣闊得多的天地。張氏工坊的牌匾,即將掛起,而李薇的征途,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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