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清宮,“海棠湯”畔。
時間仿佛被那口翻滾著墨綠色“地獄熔岩”的巨鼎凝固了。空氣粘稠,彌漫著硫磺、辛辣、焦糊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如同活物蟄伏的詭異氣息。哀嚎聲微弱下去,更多人昏死在地,皮膚被辣霧灼得通紅起泡。童貫癱在軟椅上,眼神空洞,口水混著藥膏和涕淚,沿著肥碩的下巴滴落。玄微子裹著紗布,一動不動,像一具被遺忘的腐朽木乃伊。
在這片人間煉獄的中央,卻詭異地開辟出了一小塊“野炊”區。
蘇東坡站在一個天然的石凹坑旁,坑裡翻滾著從巨鼎表層舀出的、相對“溫和”的墨綠色辣湯——雖然依舊散發著滅世級的辛辣。他手持兩根臨時削成的長木棍權當筷子),棍尖微微顫抖。旁邊幾塊相對平整的大石頭上,鋪滿了被溫泉水衝洗得水靈靈、薄如蟬翼的雪花肥牛肉片,粉嫩的色澤在這汙濁的環境中顯得格格不入的誘人。
趙四躲在一塊太湖石後,隻露出半個腦袋,臉色慘白,驚恐地看著蘇東坡的動作,仿佛他即將引爆的不是肉片,而是火藥桶。
“貴妃娘娘!晚生…獻醜了!”
蘇東坡深吸一口氣,那刺鼻的辣味嗆得他眼淚直流,心中默念著“社稷為重”、“保命要緊”,顫抖著夾起一片粉嫩的肥牛,視死如歸般,伸向了那翻滾著墨綠色泡泡的石坑辣湯!
滋啦!
肉片接觸滾燙辣湯的瞬間,發出悅耳的輕響!粉嫩的顏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邊緣迅速卷曲,呈現出誘人的淺褐色!一股混合了肉香與極致辛辣的氣息轟然炸開!比單純的辣湯更加霸道!更加…勾人魂魄!
成了?沒糊?蘇東坡心中一喜!按照薑小勺以前念叨的“七上八下”涮肉法雖然他隻記住了名字),他手腕一抖,飛快地將那片涮好的肥牛肉夾了出來!
粉嫩的肉片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邊緣微卷、色澤均勻、裹著一層晶瑩油亮墨綠湯汁的…藝術品?濃鬱的肉香被地獄級的辛辣徹底激發、升華,形成一種難以抗拒的致命誘惑!
“趙四!快!乾淨的…盤子!”蘇東坡嘶啞著喊,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激動。
趙四連滾爬爬地從旁邊翻出一個還算乾淨的陶盤不知哪個禦廚落下的),哆嗦著遞過來。蘇東坡小心翼翼地將那片涮好的肥牛放在盤中。
就在肉片落盤的瞬間——
嗡!!!
地下秘殿入口的方向,一股極其微弱、卻精準無比的粉紅色意念絲線,如同擁有生命般,無視了空間的阻隔,瞬間纏繞上了那片剛剛出鍋、還冒著騰騰熱氣與辛辣白煙的肥牛肉!
“?!”蘇東坡和趙四隻覺得一股冰冷而甜膩的氣息拂過,盤中的肉片…消失了!
緊接著,一股慵懶中帶著極度滿足的意念,如同暖風拂過蘇東坡的腦海:
【“…嗯…火…候…尚…可…”】
【“…肉…質…鮮…嫩…鎖…住…了…”】
【“…辣…湯…滾…沸…怨…毒…餘…韻…也…足…”】
【“…小…蘇…學…士…有…幾…分…掌…勺…的…天…賦…呢…”】
【“…再…來…十…片…要…快…”】
再來十片?!蘇東坡看著空空如也的盤子,又看看石坑裡翻滾的墨綠辣湯,一股荒謬的成就感油然而生,隨即又被巨大的工作量淹沒。他不敢怠慢,連忙再次夾起肉片,投入那沸騰的“地獄”之中。
滋啦!滋啦!
一片、兩片、三片…
蘇東坡的動作從一開始的顫抖生澀,逐漸變得流暢起來。雖然依舊被辣味嗆得眼淚鼻涕橫流,雖然手臂被灼熱的水汽燙得發紅,但那種在貴妃娘娘眼皮子底下“成功烹飪”的詭異壓力,竟讓他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專注力。他嚴格把控著涮燙時間,確保每一片肉都恰到好處,卷曲而不老,裹滿辣湯而不焦糊。
每一次肉片出鍋,都會被那無形的粉紅意念絲線精準“取走”。每一次“取餐”,都會換來楊貴妃一句慵懶的點評:
【“…這…片…稍…老…了…一…絲…”】
【“…嗯…這…片…裹…湯…甚…勻…”】
【“…火…再…旺…些…”】
【“…怨…毒…餘…韻…淡…了…加…點…湯…”】(意念指向那口恐怖巨鼎)
蘇東坡如同最聽話的提線木偶,根據點評調整火候指揮趙四往石坑下的簡易柴火堆添柴)、加湯趙四用長柄破盆再次冒險去巨鼎表層舀湯)、甚至…真的指揮趙四,從鼎裡舀了一點點沉澱在最底下的、顏色最深、氣息最“怨毒”的粘稠辣湯底,小心翼翼地滴入石坑!
隨著他的操作,那石坑“火鍋”散發出的氣息更加複雜、更加…銷魂!連遠處昏死的童貫,似乎都被這越來越濃鬱的奇香刺激得抽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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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四已經完全麻木了,機械地執行著蘇東坡的命令,看向蘇學士的眼神充滿了敬畏與恐懼——能把地獄辣湯涮出花來,還能讓“神仙”滿意…這已經不是凡人了!
當第十片裹著墨綠湯汁、散發著致命誘惑的肥牛肉被粉紅絲線“取走”,楊貴妃的意念終於傳來一絲慵懶的饜足:
【“…尚…可…”】
【“…朕…乏…了…”】
【“…餘…下…的…‘玉…脂…雪…花’…與…這…鍋…‘靈…湯’…”】(意念掃過石坑和剩下的肥牛)
【“…賞…你…二…人…了…”】
【“…莫…要…浪…費…”】
【“…也…莫…要…擾…朕…清…靜…”】
意念消散,那股冰冷的甜膩感也隨之退去。
蘇東坡和趙四如同被抽乾了骨頭,噗通一聲癱坐在地,劇烈喘息,渾身被汗水和辣味蒸汽浸透。看著石坑裡依舊翻滾的墨綠辣湯和旁邊水靈靈的肥牛肉,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劫後餘生的慶幸和…深不見底的恐懼。
貴妃娘娘賞的…這“靈湯”和“玉脂雪花”…他們敢吃嗎?!
現代,市局地下基地。
戰鬥…或者說,生存,進入了更慘烈的階段。
惰性氣體二氧化碳和氮氣)的白色濃霧如同厚重的棉被,籠罩著實驗室的大部分區域。蔓延的暗紅色“菌毯”在濃霧中蠕動、增殖的速度明顯減緩,如同陷入了泥沼。然而,代價是慘重的。
“氧氣…氧氣含量低於安全閾值!”
“a區…a區兩名隊員缺氧昏迷!”
“菌毯…菌毯在吸收惰性氣體!活性被壓製,但…沒有停止增殖!它在…在適應!”
“裂縫!裂縫在惰性氣體環境下…扭曲得更厲害了!噴吐的菌絲…顏色變深了!”
刺耳的警報和絕望的呼喊在濃霧中回蕩。穿著防護服的隊員們如同在濃霧彌漫的戰場上摸索,既要防止缺氧,又要躲避那些在濃霧中如同鬼影般緩慢蠕動、伺機而噬的暗紅菌絲。牆壁和天花板上,被惰性氣體覆蓋的菌毯如同覆蓋了一層白霜,但白霜之下,暗紅的光芒依舊在隱隱脈動,如同蟄伏的火山。
林薇站在中央控製台前,防護麵罩的視窗上也凝結了一層白霜。她透過模糊的視窗,死死盯著主屏幕。維生艙的畫麵大部分被濃霧和蠕動的菌毯覆蓋,隻能隱約看到代表薑小勺腦波的亂麻線條中,金色光譜李世民)已經占據了絕對統治地位,將粉色光譜楊貴妃)壓縮到了幾乎看不見的邊緣角落,而代表薑小勺本我的微弱光點…已經黯淡到了隨時會熄滅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