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甲將見少女避開鞭梢,眼中非但沒有怒意,反而更添了幾分玩味和勢在必得。那聲“放肆”在他耳中,更像是被逼到絕境的小獸發出的虛張聲勢的嘶鳴。他收回馬鞭,輕輕拍打著自己的掌心,發出沉悶的“啪啪”聲,目光卻依舊牢牢鎖在少女臉上,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
“哦?性子還挺烈?”他拖長了調子,聲音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黏膩,“本將軍就喜歡帶刺的花兒,采下來,慢慢把刺兒磨平了,那才叫有趣。”他身後的玄甲騎兵發出一陣稀稀拉拉的哄笑,馬蹄不安分地踏著地麵,金屬甲片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細碎聲響,無形的包圍圈似乎又收緊了幾分。
空氣凝滯得如同灌了鉛。驛道旁枯黃的野草在風中瑟瑟發抖,連蟲鳴都消失了。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老道忽然上前一步,深深躬下了佝僂的腰背,臉上堆起一種近乎諂媚的、與方才截然不同的卑微笑容,嗓音也刻意放得沙啞而蒼老:“將軍息怒,將軍息怒啊!年輕人不懂事,衝撞了將軍虎威,還請將軍大人大量,莫要與我們這些山野草民一般見識。隻是這玉佩乃老道與失散十六年女兒相認之信物。敢請將軍還是贈予老道。”
他這一舉動太過突兀,不僅讓銀甲將微微一怔,連他身旁的文淵和少女眼中都飛快地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文淵眉頭微蹙,擋在少女身側的動作卻紋絲未動。
銀甲將的鷹眼狐疑地眯起,審視著這個前倨後恭的老道士:“老東西,剛才你那徒兒可是硬氣得很呐。現在又來裝可憐?晚了!”他語氣陡然轉厲,“玉佩是本將軍的了,這小娘子,本將軍也要定了!至於你們這兩個礙眼的……”他目光掃過文淵和少年,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與殺意,“要麼識相點滾開,要麼,就留在這給野狗當點心!”
老道腰彎得更低了,幾乎要埋進塵土裡,聲音帶著哭腔:“將軍明鑒!將軍明鑒!小老兒帶著這兩個不成器的孩子,不過是替主家跑趟腿,送個無關緊要的信物,哪敢跟將軍作對?那玉佩……那玉佩將軍喜歡,拿去便是小老兒的福分!隻是這小孩子……實在粗鄙不堪,手腳笨拙,性子又野,伺候不了將軍這樣的貴人啊!將軍身邊美人如雲,何必為了個野丫頭臟了手呢?”
他一邊說,一邊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那卑微的姿態幾乎讓人作嘔。然而,就在他擦淚的瞬間,他那雙藏在陰影裡的眼睛,卻極其銳利地掃過文淵和少年,似乎在傳遞著某種無聲的信號。
銀甲將似乎被老道這番低三下四的奉承和貶低少女的話稍稍取悅了,緊繃的嘴角鬆弛了些許,但貪婪和淫邪並未消減。他摸著下巴,目光再次黏回少女身上,仿佛在評估一件貨物:“粗鄙?野性?哼,本將軍自有手段調教!老東西,少廢話,本將軍耐心有限!”
老道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像是被嚇壞了,他顫巍巍地直起一點腰,臉上依舊是那副卑微討好的笑容,聲音卻帶上了一種奇異的、仿佛下定某種決心的平靜:“將軍……將軍說的是。隻是……隻是……”
他“隻是”了兩聲,仿佛在斟酌詞句,又像是在拖延時間。突然,他猛地抬起頭,臉上那卑微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渾濁的老眼中爆射出兩道精光,如同沉睡的火山驟然噴發!他佝僂的身體仿佛憑空拔高了幾分,一股難以言喻的、銳利如針卻又磅礴如山的氣勢驟然從他乾瘦的身軀裡升騰而起!
“隻是將軍有所不知,”老道的聲音陡然變得清越洪亮,字字如金石墜地,哪裡還有半分沙啞蒼老?“朽木雖腐,亦可雕也!野花帶刺,紮手得很呐!”
話音未落,他那雙一直藏在寬大袖袍中的手猛地探出!指節上的青白之色尚未褪去,指尖卻已並攏如刀,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快得化作兩道肉眼難辨的虛影,一上一下,直取銀甲將咽喉與持韁的右手腕脈門!那速度,比方才卷走玉佩的馬鞭快了何止十倍!仿佛他之前所有的隱忍、卑微、顫抖,都隻是為了此刻這石破天驚的一擊!
真正的風暴,就要降臨在這荒僻的驛道之上!
“道長,且慢。”
就在銀甲將軍與眾騎兵目瞪口呆之際,一道清朗的聲音驟然響起。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那白衣少年向前一步,雖麵帶淺笑,眼神卻冷得像淬了冰:“敢問這位將軍究竟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攔路奪寶、調戲女子,竟如此無法無天?”
此時銀甲將軍已連退數步,堪堪躲開老道方才含怒一擊的範圍,三名騎兵早已橫槍護在他身前,玄甲相撞發出沉悶的鏗鏘聲。
出乎少年意料的是,騎兵隊後方忽然匆匆走出一名玄甲騎士,他對著三人拱手行了個標準軍禮,聲音沉穩:“啟稟公子:我等乃是長安民兵,這位是獨立連連長侯君集;在下為參軍王德仁。”說罷他猛地轉頭,對著銀甲將軍厲聲喝道:“侯君集!你違犯軍紀,還不立刻下馬,向三位賠罪?並自領三十軍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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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侯君集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手中馬鞭狠狠抽在地上,塵土飛濺,“什麼狗屁軍紀?老子是連長,在外麵老子說了算!”他眼神陡然變得狠戾,揚手直指三人:“來人!把這老東西和這不知死活的小子剁了,那女的給老子留下!”
“侯君集,住手!”王德仁怒喝一聲,猛地拔出腰間佩刀,作勢便要上前阻攔那四人。
可他話音未落,侯君集身邊的三個騎兵已應聲而動。三人“嗆啷”抽出腰刀,刀鋒在日頭下閃著刺眼的寒光,催馬便朝三人衝來。不過十幾步的距離,馬蹄踏得塵土飛揚,轉瞬已到少年馬前。
說時遲那時快,早在三人拔刀的刹那,少年已反手抽出腰間寒星。他足尖在馬鐙上輕輕一點,身形如柳絮般飄下馬背,手腕翻轉間,寒星已帶著破空之聲,精準地朝三匹奔馬的馬頭敲去。
與此同時,他身後的少女素手一揚,腕間銀鐲輕響,數道細如牛毛的銀針已如流星趕月般射出,直取三名騎兵握刀的手腕與腳腕。
另一邊,侯君集已與老道纏鬥在一處。老道那匹老馬本就行動遲緩,此刻在交鋒中更顯笨拙,他隻能借著馬身躲閃,好幾次侯君集的刀風擦著他道袍劈下,都堪堪險避,道袍下擺已被刀鋒劃開數道口子。
侯君集見久戰不下,越發焦躁,猛地將腰刀歸鞘,反手摘下馬鞍旁的長槍。那槍杆足有碗口粗,槍尖閃著懾人的寒芒,他大喝一聲挺槍直刺,槍風裹挾著破空之聲直取老道心口。
"鐺——"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炸響,王德仁竟不知何時策馬衝到,橫刀硬生生架開了這勢大力沉的一槍。老道被那槍風掃得一個趔趄,冷汗順著鬢角直往下淌,浸濕了半片衣襟。
此時文淵已料理完三名騎兵,他旋身之際屈指一彈,一枚銀針如電射向侯君集麵門。侯君集本就心神大亂,見寒光襲來更是魂飛魄散,狼狽地偏頭躲閃,發髻都被勁風掃得散亂。他哪裡還敢戀戰,猛夾馬腹便要撥轉馬頭逃竄。
可他馬韁尚未拉穩,少女腕間又是一揚,另一枚銀針已精準地紮入他左眼。"啊——"侯君集發出一聲慘叫,身體猛地向後仰去。文淵趁此時機縱身躍起,一腳正踹在他胸口,隻聽"噗通"一聲,侯君集重重摔落在地,銀甲撞在石板路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公子。”青衣對著少年輕喚一聲,眼波流轉間帶著幾分躍躍欲試。
少年會心一笑,朝她輕點下頜:“下手有分寸些,留口氣便是。”
青衣脆生生應了聲,雀躍地從少年手中接過寒星,轉身走向倒在地上的侯君集。老道忽然想起什麼,急忙喊道:“慢著!我那玉佩還在他袖袋裡呢!”
文淵已轉過身,目光落在王德仁身上:“王參軍方才的話,倒像是認得我?”
王德仁快步上前,恭恭敬敬行了個軍禮:“屬下去年曾在終南山駐地見過公子一麵,雖隻遠遠一瞥,卻記得真切。”
“哦?”文淵眉梢微挑,“那你們獨立連這是……”
“我等是派往巴中的先遣隊,”王德仁垂首答道,“奉命探查前路。”
文淵頷首,吩咐道:“取紙筆來。”
王德仁應聲而去,不多時便取來筆墨紙硯。文淵俯身伏在馬背上,提筆疾書起來.
這時遠處傳來侯君集的慘叫此起彼伏——青衣每用寒星往他身上敲一下,便脆生生罵一句:“混蛋!還敢用那臟眼瞟姑奶奶?”緊接著便是一聲痛呼。
“就你這等下三濫貨色,也敢打姑奶奶我的主意?”又是“咚”的一聲悶響,伴隨著骨頭錯位般的脆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嘴臉!”
老道在一旁看得直咋舌,捋著胡須喃喃道:“女娃子下手夠狠……嘖嘖,這侯君集也算栽到家了。”文淵寫完最後一筆,抬頭時恰好望見青衣抬腳碾過侯君集的手腕,那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驚得路旁的飛鳥撲棱棱飛起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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