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九月的夜,已帶了些許涼意。文淵騎馬漫步在原野上,微風吹散了幾分酒意,卻反而勾起一陣朦朧的醉意,讓他覺得有些暈眩。
此刻他心中情緒紛雜,不由得回頭望了望身後的女子們,暗想:“她們都已成了公主,即便離開我,大概也能活得很好吧。”可這亂世尚未平息,他心裡終究放不下。他的目光落向青衣——她依舊那般淡漠,美得清冷如玉,毫無瑕疵。她是否真是自己夢中出現的那個人?
文淵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惆悵。他將寒星湊近唇邊,吹起了那首《故鄉的原風景》。前世,孫子聽到這首曲子時,曾說仿佛回到了老家。而此時,蕭瑟的秋夜、遼遠的原野,更讓旋律中浸滿了鄉愁與蒼茫。
笛聲初起時,像山間清泉流過石縫,帶著幾分清冽的柔;漸漸轉高,又似草原長風掠過胡楊,添了幾分遼遠的蒼;到了後半段,調子慢慢沉下去,竟像是秋雨打在老屋簷上,每一個音符都浸著化不開的鄉愁。
前世孫子聽他吹這支曲子時,曾抱著他的腿說“爺爺,這是老家的味道。“
那時他隻當是孩童戲言,可此刻站在北方的秋夜裡,望著無邊無際的原野,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營火,才懂這旋律裡藏著的,是跨越時空的思念與蒼茫。
身後的談笑漸漸停了。珈藍攏披風的手頓住,抬頭望向文淵的背影,眼底泛起一層水汽——她雖不知“故鄉”是何意,卻從笛聲裡聽出了孤獨,像她年少時在山穀裡獨自等待的日子。
楊瓊悄悄攥緊了蕭皇後送的玉佩,鼻尖微微發酸,她想起珈藍曾說過“公子心裡,有個很遠的地方”,此刻才明白,那“很遠的地方”,大抵是遙遠的故園。
唐連翹牽著燕小九的手緊了緊,低聲對小九說:“公子吹的這曲子,我覺得很熟悉。隻是……讓人想哭。”燕小九點頭說道:“我覺得這聲音像天上的星星,又亮又涼。”
始畢可汗不知何時也跟了過來,他聽不懂漢人的曲調,卻從笛聲裡聽出了草原人對“故土”的執念,忍不住摸了摸腰間的狼骨佩,想起了斡難河旁的帳篷與母親煮的馬奶酒。
阿史那芮靠在青衣身邊,小聲問:“青衣姐姐,公子吹的是什麼?我怎麼覺得心裡悶悶的。”青衣沒有回答,隻是望著文淵的方向,眼底的淡漠漸漸化開,像寒玉被月光浸暖了幾分——她好像在哪段模糊的記憶裡,也聽過類似的聲音,隻是記不清是何時何地了。
唯有楊廣,沒說話,隻是望著文淵的背影,望著那笛聲飄向遠方的夜空,忽然想起了洛陽城裡的牡丹,想起了大運河上的龍舟——那些曾被他視作“帝王功業”的東西,此刻在這笛聲裡,竟都成了過眼雲煙。
笛聲漸歇,餘韻還在夜空中繞著,像一縷不肯散去的輕煙。
文淵放下寒星笛,指尖還殘留著笛身的涼意。他回頭望去,見眾人都望著自己,便勉強笑了笑:“讓諸位見笑了,隻是突然想起些舊事。”
夜風又起,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身後的營火依舊明亮,身後的人們也都安好,可文淵知道,那支曲子裡藏的鄉愁,大概要伴著他,在這亂世裡,走很久很久。
車內的蕭皇後微微探出身,叫住了珈藍:“好孩子,你三哥這是想起故鄉了吧?這曲子……這曲子,感染力當真強烈。你瞧,就連那些侍衛,都聽得入神,仿佛魂兒都被勾走了。”
笛聲的餘韻還在秋夜裡繞著,文淵忽然抬手攏了攏衣袍,朝著夜空方向揚聲喊了一句,聲音裡帶著幾分清朗的利落,瞬間驅散了方才的惆悵:“老神仙告知”
他口中的“老神仙”,正是燕小九曾師祖,這是文淵對老人家的尊稱。
文淵笑著揚了揚眉,繼續朗聲道:“這幾日天朗氣清,又刮著小北風,正是趕路的好時候——我們該往長安去了!”話音落,他轉頭看向身後眾人,語氣裡滿是不容置疑的篤定:“諸位都回去準備一二,後日清晨啟程!”
說罷,他不再多言,雙腿輕輕一夾馬腹,胯下的灰太狼像是得了指令,猛地揚起前蹄,發出一聲清亮的嘶鳴,而後四蹄翻飛,朝著草原深處的月光裡奔去,衣袍被夜風掀起,像一片掠過草甸的雲。
青衣最先反應過來,她勒緊韁繩,指尖在馬鞍上輕輕一按,那匹紅太狼便如離弦之箭般追了上去,月白長裙的裙角在夜色中劃出一道利落的弧線,清冷的身影很快便跟在了文淵身後。
接著是珈藍,唐連翹,燕小九,也催馬跟上。緊接著,楊肖、李世民、長孫無忌幾個年輕人也齊齊勒馬,相視一眼後,都笑出了幾分少年人的意氣——長安是大隋的都城,也是他們此行的終點,更是新局開啟的地方。
馬蹄聲驟然密集起來,像一陣急促的鼓點,追著前方的身影而去,揚起的草屑混著薄霜,在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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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隻剩下始畢可汗,楊廣和馬車裡的蕭皇後仍舊信馬由韁,在護衛的拱衛下慢吞吞地行進。
始畢可汗望著遠處早已沒入夜色的身影,粗糙的手指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眼底閃過幾分豔羨,笑著歎道:“年輕,真好啊。”話音裡藏著對歲月的感慨,也藏著對那份無拘無束的向往——想當年他年輕時,也曾騎著馬在草原上狂奔,隻是如今肩上擔著部落的責任,再難有那般肆意的時候。
楊廣也跟著點頭,目光從夜色中收回,轉向始畢可汗,嘴角勾起一抹促狹的笑,幽幽地說道:“你這個老小子,夠雞賊的。竟然把青衣那女娃也給冊封了!還讓她拒絕不了。“他這話裡帶著幾分調侃,卻沒半分惡意——始畢借著冊封,既拉攏了文淵身邊的人,又維係了突厥與大隋與文淵的情誼,這點心思,他怎麼會看不出來。
始畢可汗聞言,非但不惱,反而仰頭笑了起來,笑聲在夜草原上回蕩,帶著幾分爽朗:“彼此彼此!這還不是給的啟發嘛!”
兩人相視一眼,隨即都哈哈哈大笑起來,笑聲裡沒了帝王與可汗的隔閡,倒像兩個相識多年的老友,在秋夜裡閒話家常。
蕭皇後在馬車裡聽著,也忍不住笑了,抬手將車簾又掀得開些——月光下,兩個中年男人的身影並肩立在草原上,身後是護衛們整齊的隊列,遠處是大營溫暖的燈火,這亂世裡難得的安穩,竟讓人心頭生出幾分暖意。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微風中夾雜著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飄了過來:“給錢,給錢!輸了就得認,俗話說‘願賭服輸’。你倆都輸了,誰也彆想賴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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