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霍存的聲音如同悶雷。
他策馬繞著馬車緩緩踱步,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視著柳明姝、李燁和兩輛馬車。
“深更半夜,意欲何往?”
柳明姝心頭劇震,強自鎮定,連忙下車,將之前的說辭又重複了一遍,並再次遞上文書。
霍存接過文書,卻看也不看,隻是隨手拋給身後的親兵。
他的鼻子微微抽動了一下,目光死死盯住柳明姝身後的馬車,尤其是那輛載有夾層的馬車。
“柳家的商隊?”
霍存的聲音低沉。
“隻是…這藥味之下,似乎還藏著點彆的味道?”
他猛地用長槊的槊杆敲了敲車廂壁,發出“咚”的一聲悶響,震得夾層內的葛家人魂飛魄散。
“車裡裝的什麼?打開看看!”
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周圍的騎兵手按刀柄,殺氣彌漫。
柳明姝臉色微白,手心瞬間被冷汗浸透,大腦飛速運轉,尋找著任何可能的托詞。
李燁低垂的眼簾下,寒光一閃,全身肌肉悄然繃緊,如同一張蓄勢待發的強弓,袖中的短刀滑入掌心,冰冷的觸感讓他保持著理智。
影鼠在另一輛馬車的陰影裡,身體已經弓起,如同準備撲擊的獵豹。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霍存的目光無意間掃過李燁腰間,那裡,掛著一個毫不起眼的、用葛藤編織的小小平安結。
那是葛從周家鄉特有的手藝!
霍存的目光猛地一凝,那粗獷的臉上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神色,驚疑、追憶、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還有…同鄉之誼。
他仿佛想起了當年在冤句鄉裡,與葛從周一同習武、一同飲酒的草莽歲月。
想起了葛從周那耿直忠義的性子,想起了他如今被黃朗排擠、家眷被囚的處境。
營中那些駭人聽聞的“糧草”,葛從周私下流露出的痛苦和無奈……種種念頭在他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
“哼!”
霍存突然發出一聲冷哼,打破了死寂。
他勒轉馬頭,對著緊張的守衛士兵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的煩躁:“罷了罷了!柳家商隊,速速離開!前方道路不清,自求多福!”
說罷,他竟不再看柳明姝和李燁一眼,帶著騎兵如旋風般從馬車旁掠過,徑直朝著營內深處馳去,仿佛隻是進行了一次再尋常不過的夜間巡視。
這突如其來的峰回路轉,讓柳明姝和李燁都怔住了片刻。
巨大的壓力驟然消失,帶來一陣虛脫般的眩暈。
“快走!”
李燁最先反應過來,低沉地催促。
柳明姝如夢初醒,立刻跳上車,狠狠一鞭抽在馬臀上。
馬車終於衝出了那如同地獄入口般的黃巢大營轅門,將那片充斥著絕望與恐怖的營寨甩在身後,一頭紮進了黎明前最深邃的黑暗之中。
車輪滾滾,碾碎沉寂的夜色。
直到遠離大營數裡,確認後方再無追兵,柳明姝才敢將馬車停在一條偏僻的土路旁。
她顫抖著掀開氈毯和貨物,打開了夾層的入口。
“老夫人!夫人!公子!我們…我們出來了!”
她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哽咽。
葛家三人相互攙扶著,艱難地從狹窄的夾層中爬出。
接觸到外麵清冷而自由的空氣,葛老夫人雙腿一軟,幾乎癱倒在地,被柳明姝和李燁一左一右扶住。
老夫人老淚縱橫,緊緊抓住柳明姝的手,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