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氏城西的開闊地,晨露未散儘便被血色浸透。
盧瑭身披亮銀山文甲,立馬於中軍高崗之上,身後“盧”字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他左手按著腰間佩劍,右手緊握令旗,目光如鷹隼般鎖定泰寧軍防線,那裡的青甲士兵正依托新築的戰壕列陣,隻是旗幟稀疏,顯然經通許一戰後元氣大傷。
“張先!”盧瑭的聲音穿透晨霧,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高崗下的張先應聲出列,黑鐵鎧甲上的劃痕在朝陽下泛著冷光。這位蔡州騎軍統領抱拳領命:“末將在!”
“左路步騎聽令!”盧瑭猛地揮下令旗,紅綢包裹的旗杆在晨光中劃出一道弧線,“卯時三刻,衝擊泰寧軍防線!本帥要在午時之前,看到你們的旗幟插在敵軍戰壕上!”
“得令!”張先轉身翻身上馬,身後五千騎兵與一萬步軍如黑潮般湧動。
蔡州士兵的甲胄多是拚湊而成,不少人甚至穿著繳獲的聯軍軍服,但每個人眼中都燃燒著瘋狂的火焰,昨夜盧瑭已將軍中最後存糧分儘,敗則餓死,勝則活命,這是最原始也最凶狠的驅動力。
泰寧軍防線前,朱瑾望著蔡州軍陣後的督戰隊,三百刀斧手黑甲如墨,橫刀出鞘的寒光刺痛了眼。
“弟兄們,”朱瑾的聲音沙啞卻有力,“通許的賬,今日該算了!”
他身旁的天平軍斬棘都陣列齊整,都指揮使朱勤身披赤紅戰袍,手中長槊直指敵陣。
這支精銳剛從右翼馳援而來,槍林如林,甲葉森嚴,與泰寧軍形成鮮明對比。
“將軍放心,有斬棘都在,蔡州軍休想前進一步!”朱勤的吼聲未落,蔡州步軍已如決堤的洪水般撞來。
“殺!”蔡州士兵嘶吼著撲向戰壕,前排的人舉著簡陋的木盾,後麵的人扛著雲梯。
督戰隊的刀斧在陣後閃爍,每後退一步都是斷頭之禍,這些瘋狂的士兵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放箭!”朱勤一聲令下,斬棘都的弩手齊發,黑壓壓的箭雨瞬間在蔡州軍陣中撕開一道缺口。
但後麵的士兵踩著同伴的屍體繼續衝鋒,有的甚至用牙齒咬著短刀攀爬戰壕,指甲摳進泥土裡留下道道血痕。
朱勤親率長槍兵列陣,槊尖如林,每一次刺出都帶起一串血珠。
他身後的紅袍士兵如釘在地上的樁子,任憑蔡州軍的浪潮反複拍打,陣線始終紋絲不動。
激戰一個時辰,戰壕前的屍體已堆成小山,蔡州步軍的衝鋒勢頭漸漸疲軟。
張先在陣後看得焦躁,猛地拔出橫刀:“騎兵隨我衝側翼!”
泰寧軍防線右翼的土坡,兩千步軍正依托地勢頑強抵抗。
這裡是泰寧軍的薄弱環節,士兵多是臨時征召的農夫,手中的兵器甚至有鋤頭與鐮刀。
但他們占據居高臨下的優勢,弩箭如飛蝗般射向坡下,暫時擋住了蔡州騎兵的試探性進攻。
“將軍,土坡地勢險要,硬衝怕是……”副將勸阻張先。
張先卻冷笑一聲,馬鞭指向坡頂:“披重甲,棄馬攀登!告訴弟兄們,第一個衝上土坡者,封指揮使!”
蔡州騎兵紛紛翻身下馬,解下背後的重甲披掛整齊。
這些黑鐵甲片雖笨重,卻能抵擋弩箭。
三百名重甲步兵組成人牆,頂著盾牌向坡上攀爬,後麵的騎兵則彎弓搭箭,壓製坡頂的守軍。
“放箭!快放箭!”土坡上的泰寧軍將官嘶吼著,弩箭射在重甲上叮叮作響,竟難以穿透。
蔡州步兵很快逼近坡頂,短刀與長槍絞殺在一起,慘叫聲此起彼伏。
一名蔡州小校踩著同伴的屍體率先衝上土坡,剛要豎起旗幟,就被泰寧軍士兵抱住滾下陡坡。
但更多的蔡州軍如潮水般湧上,土坡上的防線瞬間崩潰。
“側翼失守了!”
朱勤在主陣看到土坡上的青旗倒下,心頭猛地一沉。
他剛要分兵馳援,張先的騎兵已從側後方殺來,馬蹄聲震得地麵發顫。
斬棘都頓時陷入兩麵夾擊。
前有蔡州步軍死纏爛打,後有騎兵衝鋒切割,紅袍士兵的陣列很快出現鬆動。
朱勤揮舞長槊左衝右突,試圖穩住陣腳,卻見張先的橫刀如閃電般劈來。
“鐺!”
長槊與橫刀碰撞,火星四濺。
朱勤隻覺手臂發麻,剛要變招,張先已借力翻身下馬,刀鋒順勢抹向他的脖頸。
鮮血噴湧而出時,朱勤的目光還死死盯著陣線,那裡的紅袍士兵正在潰散。
“都指揮使戰死了!”
斬棘都的士兵瞬間失去主心骨。
蔡州軍如潮水般湧入缺口,泰寧軍的防線徹底崩裂。
朱瑾在中軍看到青旗倒下,猛地噴出一口血,親衛死死拉住他的馬韁:“將軍!再不退就被圍了!”
青甲敗兵如決堤的洪水,裹挾著朱瑾向東南方向潰退。
當他們在五裡外的河灣重新收攏時,隻剩下不到五千人,而聯軍左翼的門戶,已被蔡州軍徹底撕開。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