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恭的鐵麵之後,是一雙毫無情感的眼睛,他看著衝鋒而來的劉知俊,就像屠夫看著一頭撞向案板的瘋牛。
“結陣,前推。”
他吐出四個字,冷得像冰。
“龍驤軍”的重甲步卒聞令而動,沉重的腳步聲整齊劃一,仿佛一堵會移動的鋼鐵山脈。
他們手中的長戟並非刺出,而是以一種極其沉穩的姿態斜斜下壓,組成一片密不透風的戟林。
劉知俊率領的哀兵一頭撞了上去。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一陣令人牙酸的血肉撕裂聲和骨骼碎裂聲。
衝在最前的數十名感化軍士卒,連人帶刀,直接被戟林穿成了血肉模糊的糖葫蘆,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鮮血瞬間染紅了大地,也將劉知俊的眼睛染紅。
“給我破開它!”
他狀若瘋魔,手中長槊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用儘全身力氣,狠狠砸在麵前的戟林之上。
“鐺!”
火星四濺,三四杆長戟被他這狂暴一擊砸得偏離開去,露出一絲空隙。
然而,不等他趁勢突入,後排的龍驤軍士卒立刻補位,更多的長戟從空隙中無聲無息地刺出。
噗!噗!
劉知俊隻覺肩頭與大腿一陣劇痛,兩杆長戟已刺穿了他的皮肉。
他怒吼一聲,竟不退反進,任由戟尖在自己身上攪動,手中長槊猛地一掃,將那兩名龍驤軍士卒連人帶甲掃飛出去。
“將軍!”
親兵們駭然失色,瘋了一般湧上前來,用自己的身體為他擋住更多的攻擊。
朱友恭在陣後看得分明,嘴角扯出一個殘忍的弧度。
“有點意思。”
他提起自己的長刀,緩步上前,撥開身前的士卒,直麵渾身浴血的劉知俊。
“你的勇武,我看上了。下輩子,來我麾下效力。”
話音未落,厚重的長刀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當頭劈下。
劉知俊橫槊格擋,隻聽一聲巨響,虎口被震得鮮血淋漓,整個人被這股巨力砸得連退數步。
他與朱友恭鏖戰在一起,一杆長槊靈動如龍,一把陌刀勢大力沉,兩人轉眼間交手數十回合。
但劉知俊本就力戰許久,又身負數創,漸漸感到力不從心,動作也慢了下來。
朱友恭抓住一個破綻,長刀一記橫斬,在劉知俊的胸前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將軍快走!”
一名親兵隊長看準時機,猛地抱住朱友恭的腰,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劉知俊創造了最後的機會。
“啊!”
朱友恭怒吼,長刀反手捅入那隊長的後心。
“撤!快撤!”
殘餘的感化軍士卒拚死拖著重傷昏迷的劉知俊,在付出了上千條性命之後,終於從那座鋼鐵磨盤中逃了出來,狼狽地退回鐘離城。
城門在他們身後轟然關閉,隔絕了地獄。
夜襲,徹底失敗。城頭上一片死寂,所有人的心,都隨著那扇關閉的城門,沉入了穀底。
……
宣武軍大營,中軍帥帳。
遠處的喧囂與火光並未讓帳內的氣氛有絲毫改變。
朱溫依舊站在那幅巨大的地圖前,手指在鐘離城的位置上輕輕敲擊著,仿佛剛才那場慘烈的夜襲,不過是一場無傷大雅的餘興節目。
就在此時,帳簾被猛地掀開,一名親衛疾步入內,身後跟著一個滿身泥濘的人。
那人一進帳,便被帳內的威嚴氣勢所懾,雙腿一軟,直接跪倒在地,渾身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
“主……主公!”來人帶著哭腔,聲音嘶啞,“小人是魏博羅帥帳下參軍,奉命……奉命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