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戲腔還在回蕩,“賤妾何聊生”的尾音帶著顫音,像是一根細針輕輕紮在蘇眠心上。她坐在20排3號的座椅上,指尖還殘留著木質座椅的冰涼——這把椅子顯然很久沒人坐過,椅麵積著厚厚的灰塵,她坐下時,灰塵被壓出一個清晰的印記,邊緣還泛著細小的塵霧,在舞台燈光的照射下,像一群不安分的精靈。
蘇眠沒有急著靠近舞台,而是先打量起整個前廳。戲院的前廳比她想象中更寬敞,約莫能容納兩百人,一排排深褐色的木質座椅整齊排列,從第一排一直延伸到最後一排的20排。座椅的樣式是民國時期常見的靠背椅,椅背上雕刻著簡單的花紋,大多已經磨損,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裡麵的木頭茬;椅麵的棉布坐墊早已褪色發黑,有的坐墊被撕開了口子,露出裡麵泛黃的棉絮,棉絮裡還夾雜著幾根乾枯的頭發,不知是哪年哪月留下的。
前廳的牆壁是青磚砌的,上麵掛滿了戲班的舊海報,海報大多已經褪色卷邊,有的被蟲蛀出了小洞,露出後麵的青磚。最顯眼的一張海報掛在舞台左側,是蘇玉棠飾演虞姬的特寫——她穿著紅色的魚鱗甲戲服,頭戴珠翠鳳冠,手中握著一把銀色的短劍,眼神堅定卻又帶著一絲柔和,與戲單上的憂愁截然不同。海報下方印著“民國十九年錦繡戲班首次巡演”的字樣,字跡已經模糊,卻能看出當年的熱鬨。
舞台右側的海報則是戲班的集體照,照片裡有十幾個人,前排中間是蘇玉棠和一個穿黑色長衫的男子,男子身形挺拔,嘴角帶著微笑,胸前彆著一朵白色的絹花,下方標注著“趙鶴亭飾項羽”。蘇眠想起戲單裡提到的“師出同門”,心裡猜測這就是趙鶴亭——他看向蘇玉棠的眼神裡,似乎藏著某種複雜的情緒,是欣賞,又像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嫉妒。
前廳的頂部掛著幾盞老舊的吊燈,燈罩是玻璃的,已經蒙上了厚厚的灰塵,隻有舞台上方的兩盞聚光燈還亮著,發出微弱的黃光,勉強照亮舞台和前排的座椅。窗戶大多緊閉著,隻有最角落的一扇窗戶開著一條縫,冷風從縫裡鑽進來,吹動了牆上的海報,發出“嘩啦”的輕響,與舞台上的戲腔交織在一起,顯得格外詭異。
“沙沙——沙沙——”
就在蘇眠盯著海報出神時,兩側的座椅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不是風吹動的聲音,而是像是有人在輕輕摩擦布料,又像是灰塵從座椅上簌簌掉落。蘇眠的心臟瞬間提了起來,她握緊手中的青銅鏡,指尖微微用力,鏡麵的青光悄然亮起,映出兩側座椅的景象。
下一秒,無數道半透明的身影從座椅上緩緩浮現。
他們大多穿著民國時期的服裝——男人穿長衫、馬褂,女人穿旗袍、襖裙,有的還戴著帽子、圍巾,像是剛從幾十年前的夜場戲裡走出來。這些身影都是半透明的,能看到他們身後的座椅和海報,卻又帶著清晰的輪廓,像是被凍結在時光裡的幻影。
他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像是沒有瞳孔,死死地盯著舞台上蘇玉棠的身影,嘴角卻機械地重複著同一句話:“蘇玉棠,戲德敗壞……蘇玉棠,戲德敗壞……”
聲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沙啞,有的尖銳,有的帶著憤怒,有的卻透著麻木,像是被人強行灌輸了這句話,隻能不斷重複。他們的身體隨著話語輕輕晃動,半透明的衣袖掃過座椅,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跡,很快又消失不見。
蘇眠的後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這是觀眾的執念幻影!他們顯然是當年觀看那場《霸王彆姬》的觀眾,卻因為某種原因,執念被困在這裡,反複重複著對蘇玉棠的指責。她想起戲單裡的“結局有改”和未寄出的信,心裡猜測:蘇玉棠的“戲德敗壞”,或許是一場誤會。
腕間的檀木佛珠開始輕微震顫,不是危險預警,而是在提醒她“這些是低階執念,可淨化”。蘇眠深吸一口氣,想起在青山療養院解鎖的技能“破幻”——可破除低階執念製造的幻境,免疫精神乾擾。
她集中意念,將體內的力量彙聚到右手指尖。很快,指尖泛起一層淡淡的白光,白光柔和卻不刺眼,像是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帶著淨化的力量。蘇眠將指尖對準離她最近的一道女性幻影,輕輕一點——
白光落在幻影身上,幻影的身體瞬間停頓了一下,重複的話語也戛然而止。她的半透明身體開始慢慢變得稀薄,像是被白光融化的冰雪,臉上空洞的眼神裡,漸漸浮現出一絲清明,嘴裡喃喃著:“我……我當時看到了……她是被冤枉的……”
話音未落,幻影徹底消散,隻留下一張撕碎的戲票,飄落在座椅上。蘇眠彎腰撿起戲票,票麵上印著“錦繡戲院·《霸王彆姬》·15排7號”,正是當年的戲票,邊緣的撕痕很整齊,像是被人憤怒地撕碎後,又被執念凝聚了起來。
“原來每個幻影消散後,都會留下戲票。”蘇眠心裡了然,她繼續用“破幻”技能驅散周圍的幻影——每道幻影被白光觸碰後,都會短暫恢複清明,說出一兩句碎片化的話:“當時有人喊‘她私通商人’,大家就跟著罵……”“我看到趙老板趙鶴亭)在後台和人吵架……”“那場戲的劍,好像不是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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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碎片化的信息,像拚圖一樣,在蘇眠心裡慢慢拚湊出當年的輪廓:蘇玉棠的“戲德敗壞”,是被人刻意引導的;趙鶴亭在其中似乎扮演了不尋常的角色;而那場戲的“自刎”橋段,可能藏著致命的秘密。
隨著越來越多的幻影被驅散,前廳的空氣漸漸變得清新,不再像之前那樣壓抑。蘇眠的指尖有些發麻——“破幻”技能雖然消耗不大,但連續使用也讓她的精神有些疲憊。她停下動作,看著滿地散落的碎戲票,心裡估算著:前廳至少有上百道幻影,全部驅散需要時間,而舞台上的演出還在繼續,她不能一直停在這裡。
“先去後台看看,或許能找到更直接的線索。”蘇眠做出決定,她將青銅鏡貼在掌心,借著鏡麵的青光,朝著前廳右側的回廊走去——那裡掛著一塊褪色的木牌,上麵寫著“後台入口”,箭頭指向黑暗的回廊。
回廊比前廳更狹窄,寬度隻有一米左右,牆壁是紅磚砌的,磚縫裡長著細小的青苔,有的地方還滲出淡淡的水漬,散發出一股潮濕的黴味。地麵鋪著青石板,石板凹凸不平,有的地方已經鬆動,踩上去發出“咯吱”的悶響,像是在提醒她“這裡很久沒人走了”。
回廊的兩側散落著一些廢棄的道具:一把斷了弦的胡琴,琴身蒙著灰塵,琴弦已經生鏽;一頂破舊的黑色紗帽,帽翅斷了一根,上麵的珠花也掉光了;還有幾件破損的戲服,布料腐爛,露出裡麵的棉絮,其中一件藍色的長衫上,還沾著一點暗紅色的痕跡,像是乾涸的血跡。
蘇眠小心翼翼地避開這些道具,腳步放得極輕。她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回廊裡回蕩,與遠處舞台傳來的戲腔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詭異的節奏。就在她走到回廊中間的拐角時,一道微弱的反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拐角處的牆壁上,嵌著一麵老舊的穿衣鏡。鏡子的鏡框是紅木的,上麵雕刻著精致的纏枝蓮花紋,卻已經嚴重腐朽,有的地方甚至掉了一塊,露出裡麵的木頭;鏡麵布滿了裂紋,像是被人用重物砸過,裂紋像蜘蛛網一樣覆蓋整個鏡麵,映出的影像扭曲變形,卻依舊能看清輪廓。
蘇眠走到穿衣鏡前,鏡麵的灰塵很厚,她用袖口輕輕擦了擦,露出一塊相對乾淨的區域。就在這時,鏡麵突然閃過一道紅色的身影——不是她的倒影,而是一個穿紅色虞姬戲服的女子,身形婀娜,正是蘇玉棠!
女子背對著鏡麵,正在整理戲服的領口,動作輕柔,像是在為演出做準備。蘇眠的心臟猛地一跳,她剛想湊近看清女子的臉,鏡麵裡的身影突然轉過身來——可她的臉卻被一層厚厚的霧氣籠罩,什麼也看不清,隻能聽到一句微弱的低語,從鏡麵裡傳出來,帶著委屈和哽咽:
“他們都不信我……連師兄趙鶴亭)也不信我……”
低語聲很輕,卻清晰地落在蘇眠耳中。話音剛落,鏡麵裡的身影突然消散,隻留下扭曲的裂紋和蘇眠的倒影。回廊裡的冷風突然變大,吹動了牆角的破舊戲服,發出“嘩啦”的聲響,像是有人在無聲地歎息。
蘇眠的眼眶微微泛紅——她能感受到蘇玉棠的委屈,那種被所有人誤解、連最親近的人都不相信的痛苦,和當年靜心寺的小遠何其相似。她伸手輕輕觸碰鏡麵,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鏡麵的裂紋似乎又多了幾道,像是在呼應她的情緒。
“我信你。”蘇眠輕聲對著鏡麵說,聲音帶著堅定,“我會找到真相,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沒有‘戲德敗壞’,你是最優秀的虞姬。”
話音落下,腕間的檀木佛珠突然泛出一陣溫和的光芒,像是在認可她的話。掌心的青銅鏡也微微發燙,鏡麵映出回廊儘頭的景象——那裡有一扇虛掩的木門,門後透出微弱的紅光,隱約能看到裡麵的化妝台和衣架,正是後台的核心區域。
蘇眠不再停留,握緊青銅鏡,朝著回廊儘頭的木門走去。她知道,後台裡一定藏著更多關於蘇玉棠的秘密——或許是她的化妝盒,或許是未寄出的信件,或許是那場戲的原版劇本。而這些秘密,將是揭開“虞姬自刎”死亡真相的關鍵。
離木門還有三步時,蘇眠聽到門後傳來一陣輕微的“沙沙”聲,像是有人在翻動布料。她放慢腳步,將青銅鏡舉到身前,鏡麵的青光悄然亮起,做好了應對突發情況的準備。
她輕輕推開木門,一股濃鬱的胭脂味撲麵而來,混合著淡淡的墨香,與回廊的黴味截然不同。門後的景象,讓她瞬間屏住了呼吸——
這是一間寬敞的後台化妝室,中間擺放著一張紅木化妝台,台上散落著胭脂、水粉、眉筆,還有一個打開的銅製首飾盒,裡麵放著幾支銀簪和珠花;化妝台的鏡子是橢圓形的,鏡框上纏著一圈珍珠串,雖然有的珍珠已經脫落,卻依舊能看出當年的精致;周圍的衣架上掛滿了戲服,大多是蘇玉棠的,其中一件紅色的虞姬魚鱗甲戲服最為完整,領口處沾著一絲暗紅的痕跡,與回廊裡那件藍色長衫上的痕跡一模一樣,像是血跡。
而衣架旁邊,站著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她穿著黑色的短褂,手裡拿著一把梳子,正在整理一件白色的戲服,正是之前在第一章裡出現的道具師幻影!
道具師的幻影緩緩轉過身,臉上帶著憤怒的表情,嘶吼著:“誰讓你進來的?彆碰她的東西!”
蘇眠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一場新的對峙,已經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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