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門口。
隻見謝前靠在門框上,腦袋一點一點,眼睛半眯著,嘴巴張得老大,正毫無形象地打著一個驚天動地的哈欠,打完哈欠,他還揉了揉眼睛,小聲嘟囔:“之乎者也……子曰孟子曰……淩哥,孟子跟案子有啥關係?”
“謝前,”嶽辰猛地轉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低聲嗬斥,“閉嘴,站好!”
謝前嚇得一激靈,趕緊站直身體,縮了縮脖子。
淩析忍著笑撇開眼。
周明禮:“……”
他精心營造的悲憤氣氛,被謝前這個突如其來的哈欠攪得蕩然無存,他臉上那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瞬間僵住,嘴角抽搐了一下,看向謝前的眼神充滿了惱怒和一絲被輕視的難堪。
然而,令他更難堪的還在後頭。
“《尚書·呂刑》有雲:‘五過之疵,惟官、惟反、惟內、惟貨、惟來。’”沈漪清冷的聲音忽然響起。
周明禮臉上的悲憤瞬間凝固,他瞳孔猛地收縮,難以置信地看向沈漪。
《尚書·呂刑》,這是記載上古刑罰原則的篇章,“五過之疵”指的是司法官員徇私枉法的五種弊病。
沈漪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全不似周明禮方才的“慨慷激昂”:
“惟官:畏權勢而枉法。”
“惟反:報恩怨而枉法。”
“惟內:袒護親屬而枉法。”
“惟貨:貪賄賂而枉法。”
“惟來:受人請托而枉法。”
她頓了頓,目光直視周明禮驟然失色的臉:
“周副院長飽讀詩書,想必深諳此理。您方才所言‘君子喻於義’,‘富貴不能淫’,字字珠璣,振聾發聵。然……”
沈漪微微向前一步,清冷的眸光仿佛能穿透周明禮的靈魂:
“貪墨修繕巨款,以劣充好,是為‘惟貨’。”
“殺人滅口,掩蓋罪行,是為‘惟反’。”
“縱容內弟操持木行,提供劣木,是為‘惟內’。”
“為保官位權勢,不惜構陷他人,顛倒黑白,是為‘惟官’……”
她每說一句,周明禮的臉色就慘白一分,身體也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
“周副院長,您身負教化之責,執掌國子監紀律,卻身犯‘五過之疵’,這便是您所言的‘君子之義’?這便是您所守的‘立身之本’?”
沈漪話音落下的瞬間,整個值房陷入一片死寂,針落可聞。
緊接著——
“啪,啪,啪!”清脆的掌聲突兀地響起。
是淩析,她第一個反應過來,用力地鼓起掌來。
她看著沈漪那清冷絕塵的身影,眼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崇拜和讚歎。
太解氣了,太精彩了!引經據典,字字誅心,這才是真正的降維打擊!
如果換她來,就隻能罵一句:老東西嗡嗡啥呢?怪沒氣勢的。
“好!”嶽辰猛地一拍桌子,他咧開大嘴,哈哈大笑,對著沈漪豎起大拇指:“沈主事,說得好!”
他感覺胸中憋著的那口惡氣,瞬間被沈漪這番話給衝散了。
“啪啪啪啪啪!”謝前也反應過來,跟著淩析拚命鼓掌。
周明禮麵色鐵青,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