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午,淩析剛用過午膳,劉管事便親自來了聽雪閣,臉上堆著比昨日更殷勤幾分的笑容。
“泠音姑娘,昨夜休息得可好?”劉管事先是例行問候,隨即切入正題,“唉,昨兒個玉蔻姑娘那邊實在是委屈姑娘了……她那性子,全舫上下都知道,被舫主慣壞了,說話沒個輕重,您千萬彆往心裡去!”
淩析端坐窗前,麵紗未拂,隻淡淡“嗯”了一聲,算是回應,將“受了委屈但我不說”的冷傲姿態拿捏得十足。
劉管事見狀,忙笑道:“舫主他老人家知道了此事,很是過意不去。特意吩咐了,今晚在‘流芳廳’設個小宴。”
“一來呢,算是給姑娘您賠個不是,二來呢,也是想讓玉蔻姑娘給您當麵道個歉,大家說和說和,往後同在舫上,總要以和為貴嘛。”他小心觀察著淩析的反應,頓了頓,又繼續道,“舫主還說,趁此機會,也讓兩位新人給您見個禮,她們技藝上若有不足之處,還望姑娘您能不吝指點一二。”
新人?淩析心中一動。
她麵上依舊平淡,略一沉吟,方道:“舫主有心了。既如此,泠音便卻之不恭。隻是不知,又是哪裡來的美人?”
“哎,好,好,那小的這就去回稟舫主,”劉管事見她答應,喜笑顏開,“比不得泠音姑娘,是本在舫內的兩位姑娘,如今出落得好了,舫主想著,請姑娘指點指點呢。”
淩析若有所思,表麵卻是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
劉管事一走,淩析立刻看向一旁努力扮演“木頭丫鬟”的謝前。
謝前會意,壓低聲音:“淩哥,這宴無好宴啊。還指點新人?我看那老狐狸就是變著法兒想摸你的底!”
“我知道。”淩析蹙眉,“但他提到‘兩位新人’?這舫裡剛折了三個頂梁柱,到底哪來的新人?還一次兩個?”
謝前眼神一凜:“我去打聽打聽!”
於是,片刻之後,“丫鬟小榭”又晃悠到了廚房重地。
今日廚房格外忙碌,似乎是在為晚上的宴席做準備——舫主想借著兩位美人“出道”的機會,好好揚名呢。
謝前熟門熟路地找到正在幫忙洗菜的杏兒,湊過去,拿出兩個剛在街上買的、紅彤彤的糖葫蘆,遞過去一支:“杏兒妹妹,歇會兒,嘗嘗這個。”
杏兒見到糖葫蘆,眼睛一亮,接過笑道:“謝謝小榭姐姐,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謝前擺出那副“憨厚好奇”的模樣,壓低聲音:“我剛聽劉管事說,晚上舫主要設宴,還要讓什麼‘新人’給我家姑娘見禮?”
“我家姑娘性子獨,怕是不喜見生人,我這心裡直打鼓……這新人,是怎麼回事啊?我怎麼沒聽說過?”
杏兒咬了一口糖葫蘆,酸得眯起眼,聞言立刻來了精神,同樣壓低聲音,帶著分享秘密的興奮:“小榭姐姐你不知道?也難怪,你們剛來不久。不是真的新人啦,是‘沁芳’和‘沁蘭’兩位姐姐!”
她頓了頓,繼續道:“她們倆來舫上也有一年多了,其實資質很好的,唱作俱佳,模樣也俏,尤其是沁芳姐姐的舞,沁蘭姐姐的箏,都是一絕!”
“而且她倆是表姐妹,長得還有六七分像呢!隻是……隻是之前一直有綠漪、紅綃、芸娘和玉蔻四位姐姐壓著,她們才沒那麼顯眼。如今……”
杏兒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點唏噓,“四位姐姐一下沒了三位,玉蔻姐姐又那樣兒……舫主可不就得趕緊把沁芳沁蘭兩位姐姐推出來嘛!”
“聽說今晚就要讓她倆正式登台,主打的就是‘並蒂蓮開’、‘姐妹雙姝’的噱頭。年紀輕,模樣鮮嫩,又會來事兒,好多客官早就留意她們了呢!”
謝前聽著,卻不像杏兒那樣沒心沒肺,隻覺得心中一陣唏噓。
果然,在這醉仙舫裡,從來就不缺新鮮的、嬌豔的、等待機會的“商品”。
舊人屍骨未寒,新人已迫不及待要登場,取代她們的位置,汲取她們的養分,繼續在這紙醉金迷之地綻放。
不過也不怪她們,即便不想爭,上頭想捧,她們又能如何呢?
“舫主倒是手段高明。”謝前喃喃道,語氣裡聽不出情緒。
杏兒沒聽出他話裡的深意,隻顧著點頭:“是啊是啊,舫主可看重她們了,新衣裳新首飾可勁兒地添置!”
“要我說,沁芳姐姐跳起舞來比紅綃姐姐也不差的,還更年輕,沁蘭姐姐性子也比芸娘姐姐活潑討喜……唉,就是可惜了之前的姐姐們……”
謝前若有所思地端著一盤茶點離開了廚房。
回到聽雪閣,他將打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淩析。
淩析聽完,沉默了片刻:“好一個‘一代新人換舊人’。死了三個當紅姑娘,對他醉仙舫來說,不過是折了幾朵開敗的花,轉眼就能捧出更鮮嫩的花苞。”
這無情的更替,卻讓淩析更加確信,紅綃她們的死,絕非簡單的“意外”。
“看來,今晚這場小宴,咱們是不得不好好看看了。”淩析深吸一口氣,“也好,就讓我看看,這新捧起來的‘並蒂蓮’,究竟是何方神聖。”
夜幕,再次降臨。
醉仙舫的燈火,比往日似乎更加璀璨幾分,仿佛在迫不及待地迎接新的“明星”。
醉仙舫最雅致的“流芳廳”內,已是燈火通明。
此廳位置巧妙,一麵敞向主戲台,視野極佳,另一麵卻以珠簾紗幔重重隔斷,確保了廂內貴客的隱私,既能縱觀全場盛況,又不至被外間尋常賓客窺探。
淩析在謝前的“攙扶”下步入流芳廳時,舫主早已候著,滿麵春風。
玉蔻也已到了,依舊是一身奪目的石榴紅裙,卻歪靠在窗邊的軟椅上,指尖百無聊賴地卷著垂下的流蘇,見淩析進來,隻懶懶地掀了下眼皮,便又垂下,仿佛多看一眼都不屑。
“哎呀,泠音姑娘來了,快請上座!”舫主熱情地招呼淩析在自己右手邊的位置坐下,玉蔻也在他的眼神示意下起身,坐在了他左手邊,形成一種微妙的平衡。
桌上已擺滿了珍饈美饌,酒香醇厚。
舫主親自執壺斟酒,笑容可掬:“今日小宴,一來是給泠音姑娘賠罪,玉蔻,還不給姑娘敬杯酒,道個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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