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設在侯府最大的花廳,絲竹管弦之聲不絕於耳,觥籌交錯,笑語喧嘩。
珍饈美饌流水般呈上,舞姬身姿曼妙,賓客們沉浸在一片奢華靡麗的氛圍中。
老侯爺因病並未出席,招待客人的主要職責落在了小侯爺鄭琦身上。
鄭琦看上去二十多歲的年紀,身材勻稱,一身寶藍錦袍,頭戴玉冠,麵容也算俊朗,隻是眼下掛著縱欲過度的青黑。
淩析恪守著“隨從”的本分,安靜地立在邢司業身後不遠處的陰影裡,看似低眉順眼,實則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時刻等待著離席的契機。
機會悄然來臨。最初的集體祝酒階段結束,進入“自由搏擊”賽段,場上觥籌交錯,人影翩躚。
一位與邢司業相熟的官員起身敬酒,恰好擋住了大部分視線。
淩析抓住時機,立刻做出內急之態,微微躬身對邢司業低聲道:“大人,卑職想去更衣。”
邢司業頭也未回,隻淡淡“嗯”了一聲,仿佛全然不在意。
淩析保持著恰到好處的拘謹和匆忙,順著邢司業暗示的方向,快速而安靜地穿過那道小門,脫離了喧鬨的主宴區域。
一進入侯府後院,氣氛陡然一變。
雖然依舊燈火通明,但人聲驟減,隻有遠處隱約的樂聲和更夫單調的梆子聲。
這裡的奢華並未減少,但多了一份森嚴和靜謐。亭台樓閣,假山水榭,布局精巧卻透著疏離感。
淩析的目標很明確:暖房。
既然暫時沒有其他線索,那不妨先去看看隻聞其味兒不見其花的鬼臉蘭,
根據之前玉蔻模糊的描述、沈漪關於暖房的推斷,以及自己進來時觀察到的地勢,她小心翼翼地避開偶爾經過的巡邏護衛和仆役,朝著推測中暖房可能所在的東北角摸去。
越往裡走,守衛似乎越發嚴密。
終於,在一處月亮門外,她看到了被高牆圍起來的一片區域,裡麵隱約可見玻璃頂棚的反光。
那裡定然就是侯府的暖房所在。
但月亮門口竟有兩名帶刀護衛值守,內部似乎還有人影晃動。
……不是,你們的護衛不看著寶庫,看著暖房?!
根本無法靠近啊……
淩析心中焦急,卻不甘就此放棄。
她將外袍一脫,翻過來就是灰黑色的裡子,重新披在身上,腰帶裡抽出一條黑巾蒙麵。
哎——就是有這麼一點小巧思。
她打扮一新,屏息凝神,利用花木陰影和假山遮掩,繞著那高牆外圍緩慢移動,尋找任何可能的破綻或線索。
就在她繞到暖房區域側後方一處相對偏僻的角落時,一股異樣的氣味隱隱傳來——並非花香,而是一種極其濕潤、帶著濃重土腥味、甚至隱隱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腐膩氣的味道。
她循著氣味找去,發現那裡似乎是處理暖房廢料的地方。
此處堆放著幾個破損廢棄的花盆,旁邊有一條磚石砌成的排水溝,溝壁濕滑,黏附著一些深色的淤泥。
就是這裡!
淩析警惕地四下張望,確認暫時無人經過。
她迅速蹲下身,用手指撚起一點排水溝旁溢出的淤泥。
這泥顏色深黑近乎墨色,觸感異常粘稠濕潤,甚至比尋常園土更顯肥膩。
那股濃烈的腥腐氣正是來源於此,這絕非凡品花卉所用的培養土,更不像她見過的任何普通花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