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沿著長長的石階上行,抵達護國寺山門時,玄明住持已帶著幾位寺中執事僧靜候於此。
與寺內彌漫的驚慌失措不同,住持身披一襲略顯陳舊的袈裟,麵容雖帶著憂色與疲憊,眉宇間卻依舊凝著一股曆經風霜後的沉靜。
他並未急切地迎上,而是待眾人走近,方才緩步上前,雙手合十,深深一躬,動作從容不迫,帶著方外之人特有的韻律。
“阿彌陀佛。”玄明主持開口,聲音平和舒緩,仿佛帶著一絲能撫慰人心的力量,“邢侍郎,韓指揮使,二位大人親臨,有失遠迎。”
“寺中突遭變故,驚動聖聽,勞煩諸位,老衲著實心中難安。”
他的目光掠過邢司業身後的淩析三人時,微微停頓,眼中泛起一絲極淡的的感慨:“淩施主、嶽施主、謝施主,彆來無恙。”
“上次承蒙幾位施主仗義,解我寺一時之困。不想今日再見,竟是這般光景……世事無常,莫過於此。”
嶽辰見住持還記得自己,且態度如此謙和,心頭那點被監察衛壓下去的熱忱又冒了上來,抱拳朗聲道:“住持大師放心!咱們既然來了,定當竭儘全力,把玉佛給您找回來!”
一旁的韓崧聞言,目光掃過嶽辰,並未理會他的表態,反而直接看向玄明住持:“住持,方才所言‘上次’、‘尋回失物’,是何事?”
嶽辰一聽這質問般的口氣,心頭火起,忍不住嗆聲道:“韓指揮使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懷疑,玉佛丟了就跟我們有關係?”
他這話說得又衝又直,氣氛瞬間緊張起來。
站在他側後方的淩析暗道不好,立刻暗中伸手,極快地拽了一下嶽辰的官服後擺,低聲道:“嶽指揮!”示意他冷靜。
韓崧冰冷的目光終於正式落到嶽辰身上,他並未動怒,隻是麵無表情道:“監察衛向來懷疑所有人。”
眼看氣氛僵住,玄明住持立刻上前一步,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韓指揮使切勿誤會,嶽施主亦請稍安。”
“前次之事,乃是另一位女施主在寺中不慎遺落了一件器物,恰逢這三位施主在場助其尋回,免去了一場風波。此事純屬巧合,與本次玉佛失竊案絕無乾係。”
韓崧聽完,目光在淩析三人身上極快地掃過,不再多言。
邢司業適時開口,將話題拉回正軌:“住持,閒言稍後亦可再敘。眼下案情緊急,還請詳細告知玉佛失竊前後情形,越細致越好。”
玄明住持再次合十,微微頷首:“邢侍郎所言極是。”
他略作沉吟,似在回憶,語速不急不緩:“據值守弟子稟報,昨夜並無異狀,殿門鎖具完好,夜間也未聞任何響動。直至今日晨鐘響過,灑掃弟子入殿例行功課,方才驚覺……寶座已空。”
“此尊玉佛,乃前朝高宗皇帝虔心敕造,賜予本寺。”
“其玉質溫潤,雕工精湛,猶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它承載著曆代祖師弘法利生的願力,百餘年來受十方信眾香火供奉,早已成為鎮守國運、護佑蒼生之佛寶。”
“此番失竊,老衲所憂者,非一器一物之損,實乃佛法莊嚴受損,恐令十方信眾心生不安,動搖善念根基。”
玄明主持的語氣沉痛而莊嚴,話語間滿是悲天憫人的情懷,叫人聞之不免動容。
邢司業卻是目光如炬,語氣仍帶冷峻:“請問住持,值守大悲寶殿的弟子,共有幾人?”
玄明住持雙手合十,略一沉吟,平和答道:“回侍郎,依寺規,大悲寶殿乃重地,平日由四位武僧分兩班值守,晝夜不息。昨夜當值的,應是悟塵與悟慧。”
“何時交接?”邢司業追問。
“亥時正點晚上10點)一次,寅時正點淩晨4點)一次。”住持回答得清晰流利。
“最後一次有弟子明確見到玉佛安然無恙,是何時?”邢司業的問題愈發細致。
玄明住持垂眸片刻,似在回想,隨後道:“據悟塵、悟慧稟報,昨夜寅時交接時,二人曾一同入殿巡視,那時玉佛端坐蓮台,並無異狀。此後殿門落鎖,直至清晨。”
“夜間值守,弟子位於何處?”
“殿門外廊下設有值守位,二人需背對殿門,警戒前方庭院及通往大殿的路徑,不得擅離。”
“可曾聽到殿內傳來任何異響?哪怕極其輕微?”
“二人皆言,一夜寂靜,未聞任何異常聲響從殿內傳出。”
“殿門鎖具,事後檢查,可有撬鑿損毀痕跡?”
“老衲已親自查驗,那銅鎖與鐵鐧,皆完好無損,並無任何外力破壞之象。”
邢司業微微頷首,沉默片刻,似乎在消化這些信息,隨即提出了一個更為關鍵的問題:“除了殿門,大殿可有其他通道?諸如氣窗、通風口?”
玄明住持聞言,臉上浮現出一抹極淡的、近乎苦澀的笑意,他緩緩搖頭:“阿彌陀佛。邢侍郎,此殿乃前朝所建,規製嚴謹,除正門外,唯有高處設有幾處極小氣窗,用以通風,但其狹窄,莫說人,便是狸貓也難鑽入。”
他的回答聽起來合情合理,毫無破綻。
每一句都基於寺規、弟子稟報或建築常識,聽起來的確一切正常。
然而,在一旁靜聽的淩析,卻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不協調感:一切都太“正常”了。
正常的值守、正常的交接、正常的寂靜、完好無損的門鎖、不存在其他通道……仿佛這起驚天竊案是在一個完全封閉、守備森嚴的完美體係中憑空發生的。
邢司業問完,暫時陷入了沉默,顯然也在權衡這些信息。
玄明住持則再次合十,語氣沉痛而莊嚴地總結道:“此事之詭譎,已非尋常竊案。”
“玉佛乃鎮寺之寶,更是安定四方信眾之心的重要依止。一切,便全賴二位大人及諸位施主了。”
“好說,請主持放心,我等必竭儘全力。”邢司業同樣雙手合十一禮。
另一邊,韓崧揮了揮手,早有監察衛四散探查。
麵對如此奇案,淩析早已按捺不住,頻頻看向邢司業進行請示。
邢司業一個眼神,淩析立刻背著箱子走進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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