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整個寶庫,或者說,整個剛剛變成絕命囚籠的地方,陷入了一片死寂。隻有頭頂鐵刺滴落的毒液,和深淵下傳來的風聲,在證明這裡並非一幅靜止的畫卷。
王莽帶來的上百名神鷹衛精銳,如今隻剩下不到七十人。他們擠在幾塊孤島般的安全區域,麵麵相覷,臉上的表情,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對未知更深的恐懼。
他們看著站在大殿中央,被眾星捧月般圍在唯一一塊最大安全區的陸羽四人,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剛才,他們是手握生殺大權的獵人,對方是砧板上的魚肉。
而現在,一陣天翻地覆之後,他們好像……變成了被關在籠子裡的困獸。而那個看似最無害的仵作,卻悠閒地站在籠子外麵,手裡還拿著喂食的勺子和……開門的鑰匙。
這身份的轉變,快得讓人頭暈目眩,甚至感到一陣荒謬。
陳皮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拍了拍濕漉漉的褲子,也不覺得丟人了。跟掉進深淵裡摔成肉泥比起來,尿褲子算什麼?這是劫後餘生的勳章!
他湊到陸羽身邊,壓低了聲音,語氣裡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激動和對陸羽滔滔不絕的敬仰:“陸哥,咱們這是……關門打狗了?不對,是關門遛狗!遛他!往死裡遛!”
周念的眼睛,則死死地盯著周圍那些還在緩緩運轉的機括,那是一種技術人員看到神跡時的狂熱。他喃喃自語:
“天衣無縫,巧奪天工……這不是人力能及,這是……這是藝術!以整個寶庫為棋盤,以闖入者為棋子,一步錯,滿盤輸……”
王莽的臉色,由白轉青,由青轉紫,最後,化為一片鐵灰。
他不是傻子,他瞬間就想通了所有關節。
陸羽早就知道這寶庫的秘密!他不是誤打誤撞進來的,他是算準了一切!
從葬禮,到刨墳,到引誘李逵,再到借太子之手清場,最後,甚至算準了自己會暴力破門,從而觸發這最終的、也是最致命的陷阱!
這是一個局,一個從頭到尾,都由陸羽主導的,天衣無縫的殺局!
自己,才是那個自以為是的獵物!
“陸羽。”王莽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你想要什麼?”
到了這個地步,他知道,威脅和憤怒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現在,是談判的時候了。他唯一的籌碼,就是他自己和手下這幾十號人的價值。
“王督統,你看你,又說這種傷感情的話。”陸羽的臉上,重新掛上了那副人畜無害的笑容,
“我們是‘合夥人’,不是嗎?談‘要’什麼,太俗氣了。我們應該談談,怎麼‘共贏’。”
“共贏?”王莽冷笑一聲,“怎麼個共贏法?你把我們所有人都困死在這裡,然後你帶著【玲瓏心】從你那條狗洞裡溜走?”
“那怎麼能叫共贏呢?那叫黑吃黑。”陸羽搖了搖手指,一本正經地糾正道,“杜康老先生是個體麵人,他設計的機關,自然也留了體麵的出路。”
他一邊說,一邊用腳尖,在腳下的石板上,有節奏地敲擊了三下。
“咚、咚、咚。”
隨著這三聲輕響,不遠處,那扇落下的玄鐵閘門旁,一扇僅容一人通過的狹小石門,無聲地滑開了。
門外,是熟悉的,通往安息園的幽深地道。
生路!
所有神鷹衛的眼睛,瞬間都亮了!
王莽的瞳孔,也是猛地一縮。
陸羽,竟然真的掌控著這裡的生殺大權!
“你看,路,是有的。”陸羽笑眯眯地說道,“但是呢,杜老先生又是個很有原則的人。他最討厭的,就是兩種人。一種,是蠢人。另一種,是不守規矩的聰明人。”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那扇被炸爛的大門:“很不幸,王督統,你兩種都占了。”
“所以,老先生留下了一個小小的遊戲。”陸羽的聲音,像一個循循善誘的魔鬼,
“這裡,到那扇生門,總共九十九步。但我們腳下這些安全區,馬上就要開始隨機消失了。每一次,隻會留下一條正確的路。走錯了,就隻能下去,陪那些摔死的弟兄們作伴了。”
“而我,”陸羽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恰好,跟杜老先生……夢裡聊過幾句,知道正確的走法。”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現在,我們來談談‘共贏’的規則。”陸羽伸出了一根手指。
“第一,【玲瓏心】和這卷圖紙,歸我。這是我應得的‘技術股’,王督統沒意見吧?”
王莽的腮幫子咬得死緊,但還是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個字:“……沒。”
“第二,”陸羽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出去之後,今天這裡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誤會。
王督統帶人追查南疆刺客,無意中發現了前朝寶庫,結果遭遇機關埋伏,損失慘重。
而我,則是奉太子之命,前來支援,並僥幸破除了機關,救了王督統和弟兄們的性命。這個劇本,王督統覺得如何?”